鄭大夫發出了一聲歎息。
這種事情從來都不罕見, 隻是她沒有料到,在港鎮居然發生得如此之快。
日子才剛剛有點要好轉的跡象啊!
她看著弟媳婦:“這事兒,你是怎麼想的?”
今天林鑫的暑假輔導班沒能準時開課。
她一錯眼的功夫, 吃完早飯的妹妹已經借口要幫外公喂雞,拉著鵬鵬溜達去水坑邊繼續釣海蝦了。
再轉頭,林鑫看著芬妮生無可戀的臉, 她懷裡還抱著哭鬨不休的弟弟。當大姐的人也不好意思再招呼人家把自己妹妹拽回家。
林蕊跟著表弟在養雞場旁晃悠了一個上午。
昨天他們好不容易挖的蚯蚓沒能開始養殖計劃,就被眼明嘴快的雞群分得一乾二淨。
林蕊一邊挖蚯蚓, 一邊跟表弟分析:“你想啊, 雞飼料多貴,養雞成本太高了。咱們要學會自產自銷, 雞屎用來養蚯蚓, 蚯蚓喂雞, 然後再循環,這樣才能掙錢快。”
舅媽在邊上拌雞食, 聞聲笑得厲害:“怎麼,我們蕊蕊看上什麼漂亮衣服了?舅媽給你買,好不?”
林蕊挑起眉毛, 嚴肅道:“那不是買衣服的事兒, 掙錢,必須得掙錢, 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
外公拿著掃帚打掃雞舍,歎氣道:“現在是不一樣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窮的揭不開鍋, 有錢的恨不得東西吃一口就丟掉。”
林蕊想起那個“趕明兒等我有了錢,買兩碗餛飩,吃一碗倒一碗”的笑話,頓時樂不可支:“那吃一口扔掉的,剛好能拿來養蚯蚓喂雞掙錢啊。”
舅媽笑著附和:“是得好好掙錢,不然要花錢的時候,就束手束腳的。”
她見外公走遠,才壓低了聲音示意林蕊靠近:“你曉得為什麼你桂芬嬸嬸堅持不肯去衛生院生嗎?”
“怕被抓起來,又來不及了?”
舅媽搖搖頭:“衛生院的大夫就是我娘家村上出去的。她們幾個從來不管,該接生就接生,就是接生完不給辦出生證明而已。三輪機一開,十分鐘就能到鎮上,怎麼來不及啊。”
說到底,都是錢鬨的。
進醫院生,怎麼也要百把塊錢。
接生婆上門不一樣,多少年沒漲過價,還是一塊錢。就算再加上買衛生紙之類的開銷,總共也能控製在五塊錢裡頭。
林蕊聽得目瞪口呆,她真想不到有人會為了一百塊錢甘願冒生命危險。
桂芬嬸嬸的這個孩子早產啊!難道不應該放進醫院的保溫箱裡頭,養踏實了再出來麼。
舅媽搖頭,輕聲歎氣:“沒錢啊,沒錢能逼死人。老太也是看出來了,不然怎麼會留她在家裡生孩子。”
走到哪兒,都沒這規矩,生在人家家裡頭。
桂芬嬸嬸家裡頭條件不好。
在鄭家村普遍都是青磚大瓦房,偶爾也會有如同鄭家這樣的二三層小樓的情況下,她家的大片牆舊磚房顯得格外寒磣。
房子的朝向也不好,江南氣候本就多雨,她家更是常年濕漉漉的,根本不適合女人生孩子坐月子。
林蕊撇撇嘴巴:“那還生,說不定孩子將來會怨他們沒給他提供好的生活條件。”
舅媽聽了樂嗬:“那就當養頭不能出欄的豬唄。不管好賴,爹媽把孩子帶到世上,總歸不會是錯的。”
她看著雞群啄食混了磨碎的蝦殼的飼料,驚喜地瞪大眼,“哎喲,蕊蕊,雞還真吃。不錯,蠻好,你們接著釣海蝦吧。等雞生蛋,我們蕊蕊多吃幾個。”
林蕊耷拉著眉毛,用五官寫出一個囧字。
敢情在舅媽眼中,小龍蝦的價值在於蝦殼啊。
鄭鵬已經挖了二十多條蚯蚓,條條都肥美粗壯,引得尼龍網攔著的雞群個個小腦袋一轉一轉的,就等著蚯蚓被丟進去,它們好撲扇著翅膀開始奪食大戰。
鄭鵬可沒打算犒賞雞群,直接指著蚯蚓問他二姐拿主意:“咱們怎麼養?”
蚯蚓可是會打洞的,鑽的比誰都快。
林蕊眼睛轉來轉去,目光落在籮筐上:“這個,我們把蚯蚓放進去,然後一層雞屎一層蚯蚓,再把籮筐給蓋住。”
鄭鵬十分懷疑:“那蚯蚓會不會被燒死啊?”
雞屎平常都不能直接下地,非得發酵過和上草木灰跟泥巴才行,不然莊稼吃不住,根會被燒斷的。
林蕊咬咬牙:“不會的,咱們定期多澆點兒水。你看蚯蚓不都是長在陰暗潮濕的地方麼。”
外公看他們要動籮筐,再聽他們的計劃,立刻板下臉喝止:“又胡鬨了,籮筐泡水裡頭還不得爛掉!趕緊回家看電視去,彆瞎玩了。”
舅媽看倆孩子蔫頭耷腦的樣子,衝他倆擠眉弄眼。
背著公公,她又偷偷給出主意:“這不簡單,那邊不是有個破缸麼,用那個裝蚯蚓。先少養點兒試試看,不成咱們再換就是了。”
林蕊聽了覺得很有道理,立馬過去清理那個不知道是誰丟下的破了半邊的水缸。
她自己當然不肯碰雞屎,仗著常年被嬌慣,隻坐鎮後方,指揮著表弟完成蚯蚓養殖基地布置工作。
舅媽看兩個小的坐在水坑邊聚精會神地釣海蝦,暗自鬆口氣。乖乖,這倆小家夥可算是安生了。
今天的小龍蝦沒有比昨天更聰明一些。
林蕊原本以為水麵上漲不少,小龍蝦會難釣一些,不料依然接二連三有蝦子咬住釣繩。
她幾乎要懷疑小龍蝦是嫌棄眼下自己名聲太臭,希冀經由她的手,完成網紅身份的蛻變。
鄭鵬在邊上念叨:“二姐,咱們就直接燒蝦尾唄。我看你連蝦黃都不吃。”
單弄蝦尾的話,刷小龍蝦還省事兒。
“不一樣的,味道不同。光燒蝦尾的話,鮮味會跑掉,沒有燒好整隻蝦以後的尾巴好吃。”林蕊手一提,又是一隻紅袍小將。
霍,這塊頭,足有一兩多重!
林蕊雙眼放光,這分量,三十年後她光釣小龍蝦賣也能掙錢。
身後響起一陣笑聲,她看見水坑裡頭多了道影子。
“請問,鄭家村是在這邊嗎?我該往哪個方向走?”
這聲音聽著耳熟,林蕊立刻扭過頭,見到人就笑:“喲,敢問施主意欲何為?”
白襯衫跟板寸頭是檢驗帥哥的大殺器。
綠蔭過濾下的陽光,搖搖晃晃地落在盧定安臉上。光斑調皮地跳躍,陌上公子真是明眸皓齒溫潤如玉。
林蕊下意識地要捂胸口。
她男神就是她男神,怎麼能帥得如此天怒人怨人神共憤呢。
盧定安啟唇輕笑:“天熱口渴,準備叨擾一杯茶。”
他目光越過林蕊跟鄭鵬,不動聲色地四下張望。
林蕊立刻打斷他的左轉右轉:“彆看了,我姐在家呢,沒出來。”
外公拿著掃帚打掃雞舍,歎氣道:“不一樣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窮的揭不開鍋,有錢的恨不得東西吃一口就丟掉。”
林蕊想起那個“趕明兒等我有了錢,買兩碗餛飩,吃一碗倒一碗”的笑話,頓時樂不可支:“那吃一口扔掉的,剛好能拿來養蚯蚓喂雞掙錢啊。”
舅媽笑著附和:“是得好好掙錢,不然要花錢的時候,就束手束腳的。”
她見外公走遠,才壓低了聲音示意林蕊靠近:“你曉得為什麼你桂芬嬸嬸堅持不肯去衛生院生嗎?”
“怕被抓起來,又來不及了?”
舅媽搖搖頭:“衛生院的大夫就是我娘家村上出去的。她們幾個從來不管,該接生就接生,就是接生完不給辦出生證明而已。三輪機一開,十分鐘就能到鎮上,怎麼來不及啊。”
說到底,都是錢鬨的。
進醫院生,怎麼也要百把塊錢。
接生婆上門不一樣,多少年沒漲過價,還是一塊錢。就算再加上買衛生紙之類的開銷,總共也能控製在五塊錢裡頭。
林蕊聽得目瞪口呆,她真想不到有人會為了一百塊錢甘願冒生命危險。
桂芬嬸嬸的這個孩子早產啊!難道不應該放進醫院的保溫箱裡頭,養踏實了再出來麼。
舅媽搖頭,輕聲歎氣:“沒錢啊,沒錢能逼死人。老太也是看出來了,不然怎麼會留她在家裡生孩子。”
走到哪兒,都沒這規矩,生在人家家裡頭。
桂芬嬸嬸家裡頭條件不好。
在鄭家村普遍都是青磚大瓦房,偶爾也會有如同鄭家這樣的二三層小樓的情況下,她家的大片牆舊磚房顯得格外寒磣。
房子的朝向也不好,江南氣候本就多雨,她家更是常年濕漉漉的,根本不適合女人生孩子坐月子。
林蕊撇撇嘴巴:“那還生,說不定孩子將來會怨他們沒給他提供好的生活條件。”
舅媽聽了樂嗬:“那就當養頭不能出欄的豬唄。不管好賴,爹媽把孩子帶到世上,總歸不會是錯的。”
她看著雞群啄食混了磨碎的蝦殼的飼料,驚喜地瞪大眼,“哎喲,蕊蕊,雞還真吃。不錯,蠻好,你們接著釣海蝦吧。等雞生蛋,我們蕊蕊多吃幾個。”
林蕊耷拉著眉毛,用五官寫出一個囧字。
敢情在舅媽眼中,小龍蝦的價值在於蝦殼啊。
鄭鵬已經挖了二十多條蚯蚓,條條都肥美粗壯,引得尼龍網攔著的雞群個個小腦袋一轉一轉的,就等著蚯蚓被丟進去,它們好撲扇著翅膀開始奪食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