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驚奇地向她看去,這是安娜第一次對她說除了“是的,小姐。”“不,小姐。”“早上好,小姐”這些作為女仆的基本問答以外的話。“我——我當然知道這一點,”她有些慌張地說道,“我隻是,呃,還有點暈車。”
“當然,小姐,您想去床上歇息一會嗎?”安娜立刻回答道,她那被訓練過的標準微笑讓伊莎貝拉看不出任何與平常不同的跡象。等伊莎貝拉回到房間裡開始更換衣服的時候,她已經忘記了安娜突如其來的不同尋常的表現。
三天後,也就是婚禮舉行的一個星期以前,阿爾伯特抵達了紐約。他受到了美國媒體的大肆追捧,前來碼頭迎接公爵閣下人潮盛況仿佛維多利亞女王親臨美國了一般。那天早上,阿爾伯特還沒到達範德比爾特家的宅邸,安娜送來的早報上就已經用加黑加粗的,占據了整個版麵的字體寫著“英國最英俊的馬爾堡公爵閣下,迎娶我們最美貌的美國百萬美金公主——真實的童話故事”,下麵是一張模糊的,阿爾伯特登上輪船甲板的照片,也不知道是如何趕在阿爾伯特來到美國以前先送到了報社的手裡。
“這些記者真是太厲害了。”伊莎貝拉驚歎地發現這篇報道竟然洋洋灑灑地用了三大段來形容公爵閣下是如何“風采卓然,俊雅無雙”,他的頭發又是如何“漆黑得就像仲夏夜晚從厄瑞玻斯手中流淌出的河流”,他的雙眼又是如何“美麗得像是在愛琴海漂染過的歐珀石”,種種如此,不勝枚舉。不僅如此,這篇報道還事無巨細地將阿爾伯特的服飾,鞋子,手套,帽子究竟是出自於哪個倫敦的裁縫寫了個遍,甚至就連阿爾伯特所喜愛用的古龍水也一並列舉了出來。
咋舌之下,伊莎貝拉看向了正在為她挑選搭配將要穿著迎接阿爾伯特的長裙的珠寶的安娜,“安娜,你還記得我們剛回到美國時你拿來給我看的那本雜誌嗎?它在我還沒有見到自己的婚紗以前就刊登出了詳細的照片,甚至還知道製作的材質,用了多少綢緞與蕾絲,珍珠與鑽石,那本雜誌甚至知道我的襪帶是什麼顏色的,天知道那些記者究竟是怎麼得知這一切的。上帝保佑千萬不是半夜偷偷潛入我的衣櫃——”
康斯薇露不跟伊莎貝拉說話以後,她的主要傾訴對象就變成了安娜,儘管安娜給予伊莎貝拉的回答要無趣平淡得多。
“這些報社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小姐。”安娜輕聲說,“您認為這條鑽石項鏈搭配這條裙子如何?我認為它莊重但又不失活潑,不會顯得過於沉悶,非常適合今日的場合。”
“隻要你認為可以,安娜。”伊莎貝拉說,將報紙又翻過去了一頁。以往康斯薇露總會對安娜的挑選提出一些建議,但現在她不在這兒,伊莎貝拉就隻能完全依賴安娜的品味了。不過,也許是她的錯覺,似乎自從離開英國以來,安娜挑選的搭配越來越好看了。
“小姐,還有一個小時公爵閣下就該到了。”安娜委婉地提醒著伊莎貝拉,後者歎了一口氣,將報紙放到一邊,從床上爬了起來。
“看起來,您似乎並不非常開心能再一次見到公爵閣下。”安娜一邊幫伊莎貝拉穿上緊身束胸,一邊問道。
“不,能見到阿爾伯特令我很開心……”伊莎貝拉喃喃地說道,視線掃向空蕩蕩的房間。在她短暫地生活在這座宅邸的期間,康斯薇露時常坐在窗邊的一張淡藍色的法式扶手椅上,一邊聽著她因為安娜把緊身束胸拉得過緊而發出的尖叫,一邊在心裡安撫著她。伊莎貝拉曾經覺得一個沒有網絡,沒有手機,沒有flix,沒有YouTube,價值觀念腐朽落後,女人對自己的人生與婚嫁有著幾乎等於零的控製的時代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如此令人難以忍受——
直到聽到康斯薇露的話以後,她才意識到是對方的陪伴與教導才使得一切變得輕鬆而愜意。
“……我隻是有些難過,見不到我的朋友。”伊莎貝拉說完了那句話。
“梅小姐,伊迪絲小姐,伊芙琳小姐,瑪利亞小姐,凱瑟琳小姐,艾爾莎小姐,茱莉亞小姐,以及黛西小姐②都會在婚禮前一天準時前來,範德比爾特太太已經確保了這一點,不必擔心。”安娜說著。所有她提到的小姐們都是被艾娃挑選出的,即將在伊莎貝拉與阿爾伯特的婚禮上擔任伴娘的美國女繼承人們。
“是的,我說的正是她們。”
伊莎貝拉苦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 這裡的經紀人專指為當時的美國有錢人打理財富的人。
②. May·Goelet,Edith·Morton,Evelyn·Burden,Marie·Winthrop,Katherine·Duer,Elsa·Bronson,Julia·Jay,還有Daisy Post都是曆史上康斯薇露·範德比爾特於1895年11月6日舉辦的婚禮上的伴娘,可以說幾乎整個紐約富庶家庭的女兒都囊括在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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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有很多安娜的伏筆,不過沒看出來也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