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謝謝你,愛德華。”儘管看出了這一點,伊莎貝拉還是克製又有禮地笑了起來,就像愛德華期望的那樣,“畢竟,那些得以繼承爵位的偉大男性,才是這個家族中最為重要也最必不可少的存在,你說對嗎,愛德華?”
她特意把“繼承”與“男性”咬得特彆重,果然,愛德華的神色立刻明亮了一些,似乎已經預見到了公爵夫人將在不久便誕下一個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男性爵位繼承人的景象。“自然,公爵夫人,您說得對。”愛德華溫和地說著,讚同地向她點了點頭,“請跟我來。”
不知道愛德華要是得知了她才不會為斯賓塞-丘吉爾家族生下繼承人這一點,會有什麼樣的表現。伊莎貝拉想著,偷偷在心裡笑了起來。
愛德華也就罷了。康斯薇露在她心裡警告著她。要是讓弗蘭西斯·斯賓塞-丘吉爾發現你的這個想法,就算她再想見到自己的丈夫,估計多半也不會站在你這邊了。
我都還沒明白為什麼公爵遺孀夫人她願意站在我們這邊呢。一個是她並不認同,也不喜愛的美國孫媳婦,另一個是她繼承了爵位的親孫子,任誰都會以為她一定會支持孫子將孫媳婦馴服成一隻服服帖帖的小貓?伊莎貝拉不解地反問道。
誰知道這是不是她的打算呢?康斯薇露說。我們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是喬治·斯賓塞-丘吉爾,第八代馬爾堡公爵。”這時愛德華帶領著伊莎貝拉來到了一間小型會客廳——或者不如說,展示廳。伊莎貝拉已經從愛德華早上短暫的講述中明白了這些麵積較小的廳堂的存在並非用於招待客人,而隻是用於展示宮殿中收集到的古董與藝術品,以及家族肖像。那些座椅和茶幾不過是一種象征性的擺設——指著牆上一副巨大的油畫對她說道。畫像上,一位身穿軍裝,威風凜凜地站著的男性正眺望著遠方,他的身前擺著一張造型簡易但溫馨的扶手椅,上麵坐著一個極其美麗動人的女性,她微微笑著,充滿愛意地注視著她懷裡抱著的那個有著漆黑發色的嬰兒——這無疑便是幼年的馬爾堡公爵與他的父母,成年以後的他繼承了父親的身高與五官的輪廓,但那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令人窒息般的俊美則顯然來自於他的母親。
“你很久以前就在布倫海姆宮開始工作了,那想必你一定對第八代公爵及公爵夫人很熟悉?”伊莎貝拉好奇地問道,差一點便把消息的真實來源,第九代馬爾堡公爵的祖母給供出去了,“湯普森太太向我提及了這一點。”
“我不敢說非常熟悉,公爵夫人。”愛德華說道,語氣有些冷淡。伊莎貝拉敏銳地察覺到他對前一任主人的感情顯然不如他對現任主人來得多——哪怕伊莎貝拉到此刻也不過跟這位布倫海姆宮的管家有了幾次短暫的接觸,但她也能看得出愛德華對她的鄙夷大部分並非出自於她的出身,而是出自於對現任馬爾堡公爵的疼愛,“如果您想多了解一些前任馬爾堡公爵及其公爵夫人的事跡,或許您該問問老切斯特,他是第八代馬爾堡公爵的貼身男仆。如今他的兒子也成了現任公爵閣下的貼身男仆——然而由於一起不幸的意外,切斯特先生現在還留在家中休養,暫且由我接過他的職責。”
愛德華的態度不由得讓伊莎貝拉想起了馬爾堡公爵談及他的父親時的態度,明明在金博爾頓城堡時,他還說過自己的母親希望他能活得就像他的父親一般的話,令人以為他的父親是一位多麼偉大而值得景仰的貴族,卻又在婚後毫不掩飾地向伊莎貝拉流露出了對第八代馬爾堡公爵的不滿,認為正是他的不作為導致了布倫海姆宮的衰落。也許愛德華內心有著同樣的想法,伊莎貝拉思忖著。
“那您又是什麼時候成為了布倫海姆宮的管家的呢?”伊莎貝拉追問著。
“1870年,公爵夫人,就在公爵閣下出生的前一年。”愛德華回答道,“我們可以繼續了嗎,公爵夫人?”
“當然,愛德華。”伊莎貝拉應著。
弗蘭西斯·斯賓塞-丘吉爾說她剛與第七代馬爾堡公爵結婚不久,愛德華就來到了布倫海姆宮中工作,那意味著他至少也當了20幾年的男仆,才晉升到管家這個職責。伊莎貝拉在內心計算著,不由得嘖嘖驚歎了起來。
能夠最終坐上那個職位,他一定自我感覺非常良好。康斯薇露說。不是誰都有能力成為這樣一座龐大的宮殿的管家。我母親的管家就時常抱怨他肩上的責任比美國中部的一座小鎮的鎮長還要多。
那他作為布倫海姆宮的管家,恐怕是不會願意看到自己所掌管的宮殿一步步走向沒落的。伊莎貝拉在心中歎息了一聲。那麼他對馬爾堡公爵的父親的隱隱不滿也是能理解的。
“這是另一位喬治·斯賓塞-丘吉爾,第六代馬爾堡公爵的肖像,”才走了沒幾步,愛德華便指向了另一個展示廳中的一副中型油畫,“如果公爵夫人您願意的話,我可以帶您去看左翼的三樓走廊上的另一幅畫像,比這幅稍小一些,畫家則是另一位——”
“愛德華,布倫海姆宮中沒有第七代馬爾堡公爵的肖像畫嗎?”帶著不好的預感而詢問的伊莎貝拉開始真心地認為這間宮殿恐怕就是為了專門與她對著乾而存在的了。
“自然有的,公爵夫人。”如今無論是哪位管家的這句話都不能讓伊莎貝拉放下心來了,她屏著呼吸等著這句肯定的答複後必然會出現的“但是”,“隻是,由於那副油畫是由約翰·辛格·薩金特所畫,早在幾年前就被第八代馬爾堡公爵拍賣給了一位法國人。”愛德華吞吞吐吐地說道,他那一貫保持著嚴肅的平靜臉龐在說出這段話時也現出了一絲裂縫。顯然,即便麵對著現任公爵夫人,這等家醜對他來說還是一個不易開口的事實。
我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麼順利。伊莎貝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要不是此刻她自己也失望透頂,說不定還會對愛德華感到一絲同情,鑒於他不得不向一個自己瞧不上的公爵夫人揭露自己所服侍的家族不光彩的過去。
拍賣一定發生在馬爾堡公爵的祖母去世以後。康斯薇露若有所思地說道。她該不會輕易就讓自己的兒子賣掉丈夫的肖像。
或者搞不好就是這一行為把她氣死了。伊莎貝拉猜測著。“宮殿裡還有其他第七代馬爾堡公爵的肖像畫嗎?”不死心的她問愛德華道。
“沒有,公爵夫人。”愛德華搖了搖頭,“第七代馬爾堡公爵討厭一動不動地連續幾個小時坐著,那副油畫是他唯一留在世間的肖像。”
我現在終於能夠理解威廉·範德比爾特那一天對我說的話了。伊莎貝拉泄氣地在心裡向康斯薇露說道。當人們都認為上帝無比眷顧他之時,他卻認為自己倒黴透了。相信我,我現在的感受就跟他描述得一模一樣。
我的父親!康斯薇露驚呼了一聲。對了,我怎麼沒有想到呢。伊莎貝拉,你可以寫一封電報送給我的父親。以他的人脈,說不定能追查到馬爾堡公爵的祖父的肖像畫究竟落在了誰的手裡,這樣,我們就能把它找回來了。
好主意。伊莎貝拉說。然而,那可能要花費好幾個月的時間,弗蘭西斯·斯賓塞-丘吉爾未必願意等待那麼久——新網址: .. :,網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