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bert·(2 / 2)

鍍金歲月 蘇淺淺喵 6857 字 10個月前

在這件事上,阿爾伯特挫敗了,一次又一次。

這令得他甚至想要心生放棄,就像這出戲劇中因為妻子廚藝不好便想放棄婚姻的丈夫一般。

“他打您嗎,我的好太太?”

喬治·斯賓塞-丘吉爾耐心地詢問著。

“那當然,先生——早餐對我來說是兩個耳光,因為雞蛋裡的鹽偶爾從味覺缺席;午餐有時是在大腿上擰一下,有時候是刀背抽掌心,取決於我是否會把三明治麵包邊切去;而晚飯,噢,晚飯,我多麼希望昨晚沒將那隻烤雞燒焦,好叫我的脊背今日能夠好受一些。您瞧,大人,有些人天生便生了不屬於廚房的十指,那雙手在鍋碗瓢盆間無處安放,這便是我的丈夫要離開我的緣由。”

“仁慈的上天啊,我懇求您回答這世間的智者都無法為我解開的謎團——這無助的婦人為何仍然是她的丈夫的合法之妻?難道這世間沒有正義,難道這世間沒有公平,要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好女人在虐待中斷氣?”

“瞧您說的,大人,多麼叫人生氣!這世間豈能有不結婚的女人,豈能有不燒菜的賢妻?我活該我的待遇,我也活該讓丈夫離去,我前來不過是為了懇求,讓上天改變我親愛的約翰的心意。”

這個名字,讓阿爾伯特的眉毛微微一挑,看來,這出戲的指代倒是非常明確了。

“好太太,好太太,請您聽我一言。我實在不忍心,看您甜蜜而又哀傷的氣息,像走進春日的徐徐輕風,消弭在無情而又冷酷的冬季。您的丈夫,既然上帝令他出生,那麼姑且算他是亞當的後代。憑良心說,就連飛鳥也懂為妻兒留一口吃食,走獸也知護衛雌雛周全。這等的畜生不如的男人,耶穌若是聽見他的名字,隻會向人群高喊,‘來,再往我手臂上加上兩個釘子,否則我的犧牲還不足以為約翰而代過’。依我看來,該是您向法官起訴——這世間多得是體麵溫柔的好小夥子,我自己姑且也算上一個。全能的主讓我在這兒遇見您,或許就是一個神聖的征兆,好叫您知道這世間究竟何樣的丈夫才是體麵。”

“也許您說得對,我的大人。但我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她就像五月的玫瑰一樣嬌俏,又像六月的桃子一般甜美,我實在不能拋棄她於不顧——也許您能陪同我一塊去見見我們的好法官,倘若我不能說服我的丈夫留在這索然無味的婚姻中,那麼您的身份也許能說服對方將女兒留在我的身旁。”

“那是自然,太太,樂意為您效勞。”

喬治·斯賓塞-丘吉爾彬彬有禮地將手遞給了婦人,攙扶著仍然抽泣著的她下台了。阿爾伯特立刻便使勁鼓起掌來,他知道。眼前剛剛上演完畢的這一幕隻證實了他今日的想法——

他真是個傻瓜。

怎麼可能會有人心甘情願放棄這樣美好的她,而將一切拱手讓給另一個甚至未曾謀麵的男人。

與威爾士王子的談話令得他意識到,除了他未來的政治地位,他生活中還有其他重要的部分能夠被他的努力所爭取。

譬如他如此渴望的,來自於康斯薇露的愛。

第二幕開始了,亨利·歐文爵士——儘管阿爾伯特沒有親眼觀看過他的任何一場演出,但卻能憑著報紙上的照片認出他來,從他那庸俗而破舊的裝扮,刻意偽造出的肥胖身材,以及他手邊拉著一個年輕的少女這個事實來判斷,阿爾伯特猜得出他扮演的就是戲劇中的約翰一角。這一幕看來是不會有他的妻子出現了,因此阿爾伯特也便放鬆了自己適才由於聚精會神地觀看表演而挺得筆直,幾乎算得上前傾的脊背。

另一個角色上場了,打扮與妝容都是典型的猶太人模樣,衣飾華麗又浮誇,屏風後的獨白形容他“一分錢在口袋裡待不上1分鐘,便迫不及待要贏來兩分錢的利”,還有“要是他那口袋縫得能讓一枚銀幣順順當當的滑出來,為他做衣服的裁縫準收不到任何酬勞”。阿爾伯特聽了一會,發現這一幕似乎是說這位因為賭博欠錢的約翰先生想要將自己年幼的女兒以5個銀幣的價格,賣給眼前這名有錢的猶太商人做女仆。

這猶太商人付了錢,卻要求約翰先生告訴他,這個女孩究竟有什麼優勢,能值得他付出5個銀幣的價錢。為了讓這場交易成功,約翰先生自然是將自己女兒的好處吹得天花亂墜,一會說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出色的廚子,一會說她是最勤快的女孩,一會說她一天隻需睡兩個小時,喝半碗粥,便能不休不止地乾活,一會說她長大必然美貌無比,一會說她能秀出這世界上最漂亮的蕾絲,即便隻讓她坐著乾活都能賺來大筆大筆的銀子,就像這女孩是地上生出的搖錢樹,天下掉下的金母雞一般,滑稽的言語惹得台下的觀眾放聲大笑,亨利·歐文爵士的表演的確極為出色,就連阿爾伯特的思緒也暫時延緩,不知不覺沉浸入了這一幕中。

接著,那猶太商人便看似不經意地向約翰先生指出,要是他的女兒千真萬確如他所誇的那般頂好頂好,約翰先生該自己留著這世所罕見的寶貝孩子才是。也不知是否果真相信了自己的自吹自擂,還是因為父愛而動了惻隱之心,約翰先生突然撒潑起來,堅決要求將自己的女兒從猶太商人的手中贖回來。

這一回,猶太商人不緊不慢地複述了約翰先生適才對自己女兒的誇獎,隨後便說,猶太人從不做贖買的生意,若是約翰先生想要,他很樂意把手上這個在未來大有賺錢潛力的女孩以30個銀幣的價格賣給對方。

對此感到氣急敗壞的約翰先生便破口大罵了起來,描述了許多自己女兒的缺陷,一會說她蠢笨如牛,這個年紀了還不能從1數到10,;一會說她性格暴躁,撒謊成性,隻有每天拿柳條抽一百下才能勉強壓抑住邪惡的天性,而猶太商人這麼忙碌的主人必然是不會有時間去乾的;一會又說她是個慣偷,小到罐子口邊的一滴豬油,到自己妻子的銀飾,甚至是嶽母陪嫁的銀項鏈,沒有什麼不是她想偷的,也沒有什麼是她不能偷的。顯然,約翰先生自以為這樣能夠打消猶太商人想要留著他的女兒的主意,卻沒想到猶太商人聽完以後,嚷嚷著要將約翰先生告上法庭,因為他將一件“殘次品”以“不合理的高價”賣給了自己,兩個人拉拉扯扯,罵罵咧咧地走下台去,身後還跟著一個沉默寡言,膽怯溫順的女孩——

她讓阿爾伯特同時想起了艾格斯·米勒與海倫·米勒。

這一幕便到此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裡公爵的稱呼從“公爵夫人”轉為“康斯薇露”並不是筆誤。

提到喬治·斯賓塞-丘吉爾這個角色時,為了尊重這個角色的性彆,故而一律用“他”來指代。

對可能沒有購買上一章的讀者:這一章內的戲劇對話是仿寫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翻譯風格參考了朱生豪先生的版本。但是戲劇內容是我自己的獨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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