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腳步一滯。
“更何況,公然接下與哈裡斯作對的案件,便是與斯賓塞-丘吉爾家族作對。倘若說哈利·羅賓森背後沒有任何的靠山,我是不信他敢為了一點名氣做出這樣的行為的——尤其是在我們舉辦了一場名門賓客雲集的慈善晚宴過後。”
“你認為庫爾鬆夫人的目的隻是為了傷害我們嗎?”伊莎貝拉問道,康斯薇露知道她在政治事務上仍然有些稚嫩,因此無法像馬爾堡公爵那般快速而準確地看到事物的本質。
“當然不了,那隻是她這一行為所附帶的甜蜜獎賞罷了。她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要斯賓塞·丘吉爾家顏麵掃地,並且,若是海倫·米勒的撫養權沒有被剝奪,監護權沒有交到我們的手上,而約翰·米勒又逃脫了他的罪行的指控,那麼不僅會讓斯賓塞-丘吉爾家族顏麵掃地,令我們才剛剛創立的慈善協會難以為繼,而且也會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長期占據我們的注意力——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狠辣的一招。”
“那我們該怎麼辦,公爵大人?”
“沒有彆的辦法,我們隻能贏,公爵夫人。”
“但那不是為庫爾鬆夫人,那是為了艾格斯·米勒與海倫·米勒。”伊莎貝拉脫口而出,她與公爵對視著,康斯薇露能清晰在他那雙淺藍色的眼中看見伊莎貝拉的倒影——
“是的,你說的對。”
他說著,嘴角的笑意溫暖,刹那間,仿佛昨晚的爭吵不複存在,而他們確實是恩愛的一對夫妻,相互在困難的前景中扶持著對方。然而這一秒轉瞬即逝,當公爵伸手替伊莎貝拉打開一扇木門時,他們兩個臉上的表情都恢複了一開始離開布倫海姆宮時的冷淡,甚至就連距離也拉開了一些。
將一切儘收眼底的康斯薇露心中也隻剩下了歎息的份了。
門後是縣法院特彆為伊莎貝拉與公爵準備的休息廳——準確來說,那是法官們專門用來休息及喝下午茶的一個小廳,但它如今被徹底清潔過,成了這間法院中唯一能拿來招待公爵夫人與公爵的地方。這一點在縣法院寄來需要馬爾堡公爵出庭為艾格斯·米勒作證她的品格的傳喚書時,就一並在信件上寫明了。博克小姐,哈裡斯,摩根還有貝恩先他們一步來到了休息廳中,但裡麵早就已經有人等著了——
是梅,威廉,艾娃,還有阿斯特太太。
康斯薇露驚訝地看著他們四個,梅為何會出現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而她的父親想要留下旁觀這場庭審,她還能勉強理解——畢竟哈裡斯的律師費用是從嫁妝中支出的,他想知道自己花出的那一大筆錢究竟有沒有被用在刀刃上,倒也是合情合理的。然而自己的母親與阿斯特太太——康斯薇露怎麼也想不出她們為何會出現在這種很顯然沒人會欣賞女士帽子上的羽毛有多麼鮮豔亮麗的場合。
好在,伊莎貝拉立刻便問出了她心中的疑慮。
“我與阿斯特太太本來是要一同離開倫敦的。”艾娃解釋道,“然而,不知怎麼地,我們開始討論起海倫·米勒,那個可憐的女孩——”“當然還有艾格斯·米勒,不過,我必須說我對那個女孩有著和那篇報道裡完全不同的看法,我認為她的下場有一部分很明顯來自於她自己不負責任的行為,不過,不管怎麼說——”阿斯特太太跟著補充著,伊莎貝拉的嘴角立刻便撇了下去,說明了對方的話語中有多少是她讚成的內容,“——我和艾娃開始討論這幾樁案子,而我們都很同情那個小女孩——想想看,如果相似的事情發生在我自己的孫女身上,我可怎麼受得了,無論如何我也要將她的撫養權和監護權搶過來。”“於是,我們就決定返回牛津郡,確認了未來等待著那個女孩的命運以後再離開。要不然,我和阿斯特太太可沒法等到遊艇靠岸以後才知道庭審結果究竟是什麼。”艾娃說道,“至於你的父親,哼,他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走,留在倫敦——”
“見了一個朋友,今天一大早就趕了過來——比你們還早呢,我不得不說。我可不會錯過在這種場合為我的女兒提供精神支持,艾娃。”威廉趕緊打斷了艾娃的話,從她說出那句話時鄙夷的表情來看,康斯薇露知道自己的父親去見的可能並不隻是一個朋友這麼簡單,“康斯薇露,我親愛的孩子,我能私下跟你說幾句話嗎?”
“當然可以。”伊莎貝拉回答著,跟著威廉來到了角落中。
“我不確定你是否知道了這件事,孩子,但是傑弗森·菲爾德,就是你的丈夫昔日的情人如今的未婚夫,在伍德斯托克買了一大塊土地。”威廉說道。
“原來蓋著伍德斯托克學校的那塊地?”伊莎貝拉不敢置信地反問道。我以為要買下那塊地是一個從倫敦來的商人。她在心中向康斯薇露嚷嚷著。
“正是。在慈善晚宴的最後一天早上,公爵閣下為男士們安排了騎馬的活動,而傑弗森·菲爾德騎上馬背後的幾分鐘內就消失了,直到兩三個小時以後才回來——他事後解釋是因為自己迷路了。但是,依我看,他恐怕是與伍德斯托克市政府商討買下那塊土地的事宜去了。”
也很有可能是路易莎小姐得知了伍德斯托克政府正在拋售那塊地的消息——威廉在說話的同時,康斯薇露也在心中向伊莎貝拉說著。但是我也不明白,伍德斯托克市政府拋售那塊地給他們口中的倫敦商人背後真正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為那名商人要讚助普威爾市長的競選事業嗎?既然如此,為何要賣給傑弗森·菲爾德呢?
康斯薇露突然發現她的父親此時正用一種十分不讚同的眼神看著伊莎貝拉。
“令我不明白的是,我的女兒,既然你想要投資,為何不利用馬爾堡公爵夫人的影響力,將那塊地從伍德斯托克政府的手中買下來,然後好好利用那塊土地呢?”
伊莎貝拉閉緊了嘴巴。這一點她與康斯薇露不是沒有想過,然而與伍德斯托克市政府之間的政治博弈與糾葛又豈是現在三兩句話能夠說明白的。不過,她的表情似乎令得威廉明白了事情沒有他所說的那麼簡單,而使得他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我告訴你這件事,隻是想要令你知道,女兒。如今那塊地落在了菲爾德家族的手中,要將它拿回來就十分困難了。這就意味著,孩子,我本不該在你身上花費的支出又大大增加了許多,要是你的古巴投資計劃失敗了的話,恐怕我贈與你的那些嫁妝還沒來得及修好你丈夫的老房子,就要被你自己一分不剩地賠給我了。”
“您是說——您的意思是您要將那塊地從傑弗森·菲爾德家族的手中買下?”伊莎貝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康斯薇露也是。
“買下?多麼不範德比爾特的詞彙啊。”威廉笑了起來,“不出比買入價高出十倍百倍的價格,菲爾德家族是絕不會賣掉它的。你該不會以為我會做這麼不劃算的買賣吧,孩子,我現在著實有些擔心你究竟是否真的能夠投資成功,就以你這可愛天真的腦袋而言。不,我要讓傑弗森·菲爾德心甘情願地將那塊地以低的不可思議的價格,幾乎要跪在地上一般懇求我買下的態度賣給我。這會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與範德比爾特家的繼承人對著乾會有什麼後果。”
他說著,輕輕摸了摸伊莎貝拉柔軟的褐色卷發——但是康斯薇露感到這一刻她仿佛突然擁有了實體,而那隻手是落在她頭上一般,沉重而又溫柔得不可思議。她內心百感交雜地看著威廉轉身回到房間中央的身影,直到十幾秒鐘後,伊莎貝拉的聲音突然在她心中響起。
我知道了!那個所謂的倫敦商人就是庫爾鬆勳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