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馬斯·愛德華的葬禮被定在他死去的第三日早晨舉行。
這是阿爾伯特的提議, “會有許多人想要來參加儀式, ”他說,臉色毫無任何起伏,既不悲傷,也不痛苦, 那是伊莎貝拉親口告訴他愛德華的死訊以後所說出的第一句話,“我們要為他們能夠前來留出充裕的時間。”
他頓了幾秒,似乎是在思索。
“我想,葬禮的時間設在11日的清晨就很好, 愛德華向來喜歡早晨的時光,他認為那是一天中最美好的部分。”
說完, 他從書桌後站起了身。
“我必須要馬上給向來都為斯賓塞-丘吉爾家族料理後事的塞納先生發一封電報, 請他立刻前來布倫海姆宮。公爵夫人,我相信你完全能夠獨自應付那些還在會客廳等著我們前去會麵的警察們, 是嗎?”
聽見阿爾伯特這麼一說, 伊莎貝拉才記起她今天早上原本該處理的事務是什麼。
你可以讓那些警察再多等一會。康斯薇露勸說著, 你現在的狀況一點也不適合去跟那群嗜血的禿鷲會麵——尤其是那個令人生厭的謝潑德警官也來了。我敢打賭, 他們會用儘一切努力企圖證明小約翰·米勒的失蹤與布倫海姆宮有聯係, 彆忘了瑪麗·庫爾鬆很有可能連他們也收買了。如果你不能保持絕對的理智和精神集中力——
但是一個8歲的男孩的確失蹤了,而這也的確是我本該完成的事情。伊莎貝拉打斷了康斯薇露的話, 伸手擦去了眼角殘留的淚水,深吸了一口氣平複著仍然隨時會可能會帶來大量眼淚的劇烈情緒,向阿爾伯特無聲地點了點頭。
“很好。”
站在門口的阿爾伯特如是回答道。他的神色是如此平靜,就如同某個資質平庸的古希臘學徒雕刻出的大理石象一般, 在俊美的皮囊下毫無哪怕一絲的生機。他冷淡的語氣使這一切聽上去就好像這不過是另一件宮殿中需要他親自處理的簡單事務一般,沒等伊莎貝拉問出任何問題,就迅速離開了房間。
在那之後,伊莎貝拉便再也沒能好好見上自己丈夫一麵。
他似乎總在忙碌,與許多負責葬禮不同事項的人一一見麵商談;決定墓地的位置;棺材的形式,內襯,用料;墓碑石的材質;還有對於愛德華遺囑的處理——他將他所有生前的積蓄都捐給了伊莎貝拉建立的慈善協會,而得知這一點不必說又讓伊莎貝拉偷偷哭了一場——阿爾伯特的行程是如此的緊湊繁忙,以至於每個布倫海姆宮中的仆從都認定阿爾伯特隻是在依靠忙碌而掩蓋他內心的悲傷,因此都在私下配合著,避免著與他的接觸。伊莎貝拉起初自然也是這麼想的,畢竟露西·米勒案件所帶來的一係列後續事件的確讓她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幾乎無暇分心去思考愛德華的死亡——
她與謝潑德警官的會麵,就如同康斯薇露所預測的那般,十分地不友好。對方的確竭儘所能地將露西·米勒所犯下的罪行與她的兒子的失蹤怪在斯賓塞-丘吉爾家族的頭上,一會暗示露西·米勒的動機來自於庭審結果,一會表示小約翰·米勒的失蹤一定與博克小姐發表的那篇扭轉輿論的報告脫不了乾係,甚至一度猜測露西·米勒之所以會殺害她的丈夫,同時還力證艾格斯·米勒是無辜的,都是因為伊莎貝拉背後的範德比爾特家族支付了她大筆的酬勞;而她的兒子也根本沒有失蹤,隻是被範德比爾特家族帶走,來確保露西·米勒會乖乖配合罷了。
也因為如此,儘管小約翰·米勒當天下午就被人在西牛津縣找到,也仍然沒有改變謝潑德警官的主意,雖然誰也無法解釋發生在那個孩子身上的遭遇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似乎被人藏進了每天清晨4點往返西牛津的農場與伍德斯托克之間的運送牛奶的馬車上,當馬車到達農場的時候,小約翰·米勒自述自己被農場裡的動物叫聲以及馬車夫與農場主之間的對話吵醒了,並驚惶地逃離了馬車,在一大片已經廢棄了的農場上迷茫地轉悠著,直到他被當地的一戶農民找到,並帶去了警察局。
謝潑德警官立刻安排醫生為他做了檢查,並且隨即對他進行了盤問,企圖從他這兒得知一點露西·米勒不曾透露的內幕,好用來證實他的理論。然而,受到了極大驚嚇的小約翰·米勒根本回答不上謝潑德警官的任何問題,他解釋不出自己在那天晚上為何沒有醒來,他根本不記得在入睡以前發生的大多數的事情,甚至就連自己是怎麼失去了一根小手指,他也語焉不詳。謝潑德警官的高壓盤問反而更更進一步地刺激了他,等前者再一次出現在切爾滕納姆醫院的時候,小約翰·米勒已經陷入了完全自閉的狀況,拒絕對任何人說出任何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