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看起來似乎不太妙。”
路易莎小心翼翼地俯身去看她麵前的那一份報紙, 輕聲說道,注意不讓任何一寸布料垂到紙張的表麵,免得染上油墨的印記。瑪麗·庫爾鬆的管家也許會聲稱他們十分仔細地熨燙了這份報紙, 但她可不想冒任何風險。
今天她身上這一整套點綴著層層疊層層細閃蕾紗的淡粉色長裙,是一份由傑弗森從巴黎沃斯定做送來的名貴禮物。完整的搭配除長裙外還包括鑲嵌著細鑽吊襪帶, 柔軟而富有彈性的絲襪, 流蘇上綴著珍珠的披肩。以及傑弗森為她購買的幾件精致的粉鑽珠寶首飾,是一套即便參加皇家宴會也不顯得遜色的美麗服飾。
近來,由於她借住在菲爾德家族倫敦宅邸的緣故, 她幾乎沒有收到任何的社交邀約。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出門的機會,她有心要炫耀, 但瑪麗·庫爾鬆看也沒看一眼她的裝扮, 隻在她走進會客廳的刹那, 麵若冰霜地將一份報紙狠狠地摔在了茶幾上。
“政治鬥爭升級——庫爾鬆勳爵疑為雪山事故幕後陰謀策劃者。
‘意外’疑點重重, 蘇格蘭警察被控貪腐無能,羅克斯堡公爵欲擬重啟調查。”
這是《每日郵報》的頭條標題,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上麵刊登的照片竟然分彆是瑪麗·庫爾鬆與康斯薇露的大婚照片,讓瑪麗·庫爾鬆在對比之下顯得黯然失色, 下麵還有一行字體稍小一些的副標題:
“斯賓塞-丘吉爾家族正麵反擊, 在補選中對抗庫爾鬆家族所扶持的候選人普威爾先生, 詳情請見第三版。”
路易莎的目光落在了兩篇報道共同的撰稿人名字上,瑪德·博克,不自覺地輕輕皺了皺眉頭, 她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眼熟,卻又一時說不出究竟是在何處見過。
“等你看了第三版的報道以後,再來告訴我這一切看上去怎麼樣。”瑪麗·庫爾鬆冷笑地回答了一句。
這倒是出乎路易莎的意料。
“我以為,這篇頭條報道將你列為那場‘意外’的嫌疑人,會比斯賓塞-丘吉爾家族參加補選更令人感到棘手?”她瞥了一眼對方,輕聲問道,捏著報紙的邊角翻過去了兩頁。這句問話是有風險的,當她策劃那一場謀殺的時候,她就知道即便有一天她的計劃暴露,所有的蹤跡——至少表麵上而言——都隻會將人們引向瑪麗·庫爾鬆以及她的丈夫,為了萬無一失,她又與艾略特勳爵定下了協議確保她能從這件事中脫身。不必說,她的小把戲會嚴重影響與瑪麗·庫爾鬆之間的合作。她這麼問,隻是在試探對方的怒氣究竟有多少是因為這個。
“我很驚訝你會問出這句話,路易莎小姐,鑒於這場‘意外’完全是由於你的一意孤行造成的。不過,回答你的問題,是的,相比起第二篇報道中提到的問題,羅克斯堡公爵想要重啟對那場事故的調查簡直不值一提,讀讀那篇報道,你就會明白了,路易莎小姐。”
瑪麗·庫爾鬆的責備對路易莎而言根本不痛不癢,隻意味著儘管她的丈夫被在一家主流媒體頭條上指控為謀殺凶手,後一篇報道仍然能在這個前提下獲得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這的確使得路易莎好奇了起來,沒有再詢問更多的問題,而是按照對方的吩咐,仔細地起了文字——
“喬治·斯賓塞-丘吉爾,對於那些追尋著我的文字作品的讀者而言,這個名字會惹起一些熟悉的回憶。倘若你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的話,以下是兩個提示——他不僅曾經在布倫海姆宮的慈善晚宴上給予了一場極為出色的演出,還在艾格斯·米勒案件中擔任了被告的辯護律師。是一個前途無量,大膽自信,風趣優雅的年輕人,也是馬爾堡公爵的表弟。如今,他正在自己家族的支持下,準備作為保守黨在伍德斯托克選區的候選人之一,參加即將到來的補選。”
“喬治·斯賓塞-丘吉爾……”路易莎低聲念叨著這個名字,抬起頭來,“我從未聽阿爾伯特提起過這個名字,而他不會向我隱瞞任何來自於他的家族的事情。我不認為這個名字在這個家族的族譜上。”
“他的確不在,”提起這個名字,瑪麗·庫爾鬆的臉色在霎時間變得嚴肅了不少,這一點引起了路易莎的注意,“我很早便已經派人打聽過了他的身世——”
“多早?”這兩個字引起了路易莎的注意,即便阿爾伯特從未向她提起過這個人,喬治·斯賓塞-丘吉爾也直到今天才讓她有所警覺,那麼,瑪麗·庫爾鬆又是憑借什麼在一開始就認定這個男人值得她耗費力氣?難道說瑪麗·庫爾鬆知道什麼她還不曾了解過的,與阿爾伯特家族有關的事情?
這不可能。如果瑪麗·庫爾鬆對他的了解達到了這個地步,那麼她也不需要前來尋求自己的幫助了。
“大概就在慈善晚宴的前後。”庫爾鬆夫人含糊其辭地回答道。“為什麼?”路易莎不依不饒地追問著,但表麵的語氣仍然保持著冷靜,隻是恰到好處地泄露出了一絲好奇,“是什麼讓你想要去調查這個男人,庫爾鬆夫人?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認為有任何我也需要注意的地方……”
“不,我去調查他並不是出於這個原因。”瑪麗·庫爾鬆解釋著,不知怎麼地,路易莎總覺得她此刻的鎮定有些不自然,一旦談起這個名字,瑪麗·庫爾鬆的語氣總有一些奇怪,簡直就像是——
——簡直就像是喬治·斯賓塞-丘吉爾是一個原本不該出現的人物一樣。
“就跟你一樣,我隻是對這個在此之前從未出現過的家庭成員感到了幾分好奇而已。我派人去調查了他,而那些無能的偵探什麼消息也沒能給我帶回來。這個男人簡直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
也許這正是瑪麗·庫爾鬆想要達到的目的,路易莎猜測著,但是因為對方提起這個男人時的特彆表現,倒是讓她有些確信瑪麗·庫爾鬆的偵探們的確沒有挖到任何的情報,才會讓對方的語氣裡充斥著對這個男人的真實性的質疑。不過,她知道對方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告訴自己更多的消息了,因此便繼續瀏覽著那篇報道。
“而筆者則有幸對他進行了一次采訪,了解到了不少隱藏在這一次的補選後的真實內幕,而其中又許多,都直接指向了庫爾鬆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