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認為。”艾略特勳爵看起來比她更驚訝,“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們已經開始調查他過去犯下的那些案件,正在薩裡郡的某個鄉村小屋中與幾個頭銜繼承人舒舒服服地度假呢。在這場襲擊上,我認為普威爾市長——甚至是庫爾鬆夫人——倒還更有嫌疑一些,畢竟,在如今已經白熱化的補選形式下,你就是公爵夫人手上最鋒利的武器——”
“但是她不可能做出這樣事情。”瑪德喃喃地說著,不安就像倫敦說變就變的天氣一般倏地澆透了她的全身,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沒有想到這一點——想必是因為她從一開始就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很有可能是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的所作所為,以至於完全忽視了其他的可能性,“你認為,以庫爾鬆夫人的性格,她有可能在不調查任何我的背景的前提下,就直接派幾個打手前來堵截我嗎?
“我的過去並不難調查,艾略特勳爵,在舊金山有不少人都知道博克家的女孩跟著曾經的克裡斯學過一段時間的拳擊,儘管他們不可能知道我的真實水平,卻也不會因此而對我掉以輕心,隻派來三個打手——假設我現在給自己拍拍照片,再哭訴兩句,那麼她如今已經罄竹難書的罪行便又要增添上了兩條,更不用說我們還捉住了一個人證,這對她僅存的社交口碑簡直就是毀滅性的打擊。庫爾鬆夫人即便想要除掉我,也不會用如此拙劣的辦法,普威爾市長作為被她豢養的一條狗,更不敢在沒有得到她的允許的前提下就擅自做些什麼。除非——”
艾略特勳爵迷茫地與她對視著,那股惡意作嘔的氣味已經絲絲縷縷地從半掩著的公寓門內飄了出來,但他們似乎誰也沒有注意到,直到幾秒鐘後,艾略特勳爵才仿佛突然間跟上了她的思維,明白了她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一大段話,他的臉色霎時間便蒼白了。
“除非他們前來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想要襲擊你——”
在他說出第一個字的同時瑪德就已經衝進了自己的公寓之中,由於她才進門便被襲擊了,因此根本沒有機會注意自己的公寓是否在打鬥發生以前就已經被洗劫一空了,等到後來,她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了該如何迅速將浴缸裡的男人處理掉,好讓自己能及時趕上公爵夫人的演講。她壓根沒想過那些打手前來的目的或許還有從她的家中找到一些雇傭者期望能夠拿到手的情報。
她跑進書房,撲在那張精致的,特意從法國購買運回的書桌跟前,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拉開了鎖早已被撬開了的抽屜,快速地翻找著裡麵剩下的紙張——
然而事實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所有她為了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的案件而做下的筆記都不見了,奇怪的是,除此以外的一切采訪資料都在,包括一遝與補選報道有關的初稿,裡麵記錄了許多她采訪喬治·斯賓塞-丘吉爾的內容,這會是庫爾鬆夫人最想要得到的情報之一,但它仍然原封不動地待在那兒,似乎打手根本連看都沒有看一眼那些紙張的內容。
她丟下抽屜,起身跑進洗手間,被她五花大綁地丟在浴缸裡的打手還在原來的地方,臉色青紫,看來已經被熏了個半死,瑪德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他的回答會是她最後的希望,任何人拿到那些有關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的資料,甚至恩內斯特·菲茨赫伯本人,都要比她預想中的那個人拿到這一份資料要好,而她必須確認這一點。
她一隻腳踩進浴缸,另一隻腳卡在浴室瓷磚的縫隙中穩定著身體,兩手抓著對方的衣領,輕輕鬆鬆便將一個200磅的大漢拎了起來,跟著她走進浴室的艾略特勳爵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當然,也有可能是被臭的。
“告訴我,是誰派你前來我的公寓的?這個人又希望在我的公寓裡找到些什麼?”她咬著牙惡狠狠地問道,“如果我發覺你說的不是實話,那麼我就會讓你把你自己身上覆蓋的所有嘔吐物,都一點點地給我全部舔進去,你聽到了嗎?”
那打手驚慌失措地點了點頭,“是路易莎·菲茨赫伯,路易莎·菲茨赫伯小姐,”他忙不迭地回答道,“通常我們都不太可能知道雇傭者的名字,但是這一次她粗心地留下了卡片,上麵有她的地址和名稱,我們才知道她是誰……我真的沒有撒謊,你要相信我,那張卡片就在我的上衣口袋裡——”
“她要你們來做什麼?”
“尋,尋找任何與菲茨赫伯這個姓氏有關的東西,以及,以及給你一點顏色看看……”
瑪德哼了一聲,突然鬆開了手,那打手重重地摔回了浴缸之中,後腦勺磕在大理石邊緣上,連哼也沒有哼一聲,便暈了過去。
“我不明白,”她從浴缸中跨出來,煩躁地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根煙,一邊點燃,一邊口齒不清地說道,“如果路易莎小姐知道我們正在追查她的堂兄,而她想要將我們收集到的資料偷走的話——為什麼要這麼大張旗鼓地找來三個打手?為什麼要故意留下自己的名片?為什麼要她的手下給我一個教訓?這根本——這根本就不像她的行事風格——”
“如果這次行動不是她的本意呢?”艾略特勳爵哼了一聲,因為他捏著鼻子,那聽上去更像是沒能打出的噴嚏,甕聲甕氣地開口了,瑪德一時之間還沒聽清楚他到底在說些什麼,“什麼?”她反問道。
“我是說,如果要求她來給你一個教訓的是庫爾鬆夫人呢?這兩個心懷鬼胎的人要一起合作,必然就得做點確保對方會老老實實地與自己待在同一條船上的行為。因此,這一次的襲擊與其說是要給你一個教訓,不如說是要讓路易莎小姐留下一個把柄在你這裡,否則她不會采用這麼明顯的,低級的方式襲擊你。”
“而路易莎小姐則——怎麼著,她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能夠借機留下一張名片邀請我去她家吃晚餐的機會嗎?”
瑪德譏諷地反問道。
“我本來要說,她恐怕覺得這是一個能夠借機將與她堂兄案件相關證據帶走的機會,但現在看來,你或許是對的。”
艾略特勳爵走上前,伸手從不省人事的打手的外套口袋裡掏出了那張即便在如今的環境下,似乎也散發著淡淡的玫瑰香氣的卡片,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向她展示了那明顯是刻意在背麵留下的,淡淡的粉色唇印。
“我猜,這簡直能算得上是全世界最為浪漫的邀請了,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