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嫋嫋的話讓沈琢無言以對。
誠然,他的確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但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錯。
因為他是皇帝,是一國之君,整個大雁都是屬於他的,他理應淩駕於眾生之上,這是皇權賦予他的特權。
沈琢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
“你是真的不怕死麼?”
餘嫋嫋坦然道:“我當然怕死。”
沈琢:“那你為什麼不能說些讓我開心的話?哪怕是假話也好。”
餘嫋嫋平靜地道:“你若想聽好聽的假話,可以回玉京,以你的身份,想必會有無數人上趕著給你拍馬屁,你想聽什麼樣的假話都可以,但假的就是假的,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
沈琢終於是說不出話來了。
餘嫋嫋不客氣地道:“我給不了你想要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沈琢還是不願放棄:“明明以前你不是這樣的,你以前很喜歡纏著我,會想儘辦法逗我開心,不會像現在這樣冷酷絕情。”
餘嫋嫋:“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遍了,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你是大雁的皇帝,我是東唐的國公夫人,你有你的萬裡江山,我有我的相公孩子和朋友,我們早已分道揚鑣,再無交彙的可能。”
這些話,溫太後也曾對沈琢說過。
可他聽不進去。
他心裡總是懷著最後一絲希望。
他希望嫋嫋還能心軟,希望他們還能有重歸於好的可能。
可是此時見到了她本人,他才發現,現實遠比他預想中的要冰冷多了。
餘嫋嫋仔細管他的神情變化,見他似有鬆動,便繼續勸道。
“現在興寧城應該已經被封鎖城門,阿倦和歸兮肯定在帶著人到處找我,你若是現在放了我,我可以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放你們離開東唐。”
沈琢:“若是我不放你走呢?”
餘嫋嫋加重語氣:“興寧城就這麼點大,他們遲早都會找到這裡來的,到時候你們一個都不跑不掉。”
沈琢:“若我在這裡出了意外,大雁會立刻對東唐出兵。”
餘嫋嫋:“那就開戰,大不了魚死網破!”
沈琢:“……”
他定定地看著麵前的女子。
她明明一點武功都不會,毫無自保能力,此時卻氣勢強硬,寸步不讓。
到底是誰給她這麼大的底氣?
是蕭倦嗎?還是唐歸兮?
氣氛僵持不下的時候,房門忽然被人敲響。
篤篤!
沈琢:“何事?”
韋寥的聲音透過房門傳了進來。
“啟稟陛下,東唐的兵馬正在全城搜捕,他們已經快找到這兒來了,此地不宜久留,為了您的安全著想,請您儘快撤離。”
餘嫋嫋立刻扭頭看向窗外,看到遠處確實有大批人馬在往這邊靠近。
那些人手裡舉著火把,火光將夜空映照得亮如白晝,即便隔著很遠的距離依舊能看得很清楚、
沈琢雙眼始終看著餘嫋嫋,不曾挪開過半分。
“你當真不願跟我走?”
餘嫋嫋毫不猶豫地道:“不願。”
沈琢的聲音變得低沉,語氣聽起來近乎威脅。
“哪怕我要派兵踏平東唐,你也還是不願跟我走?”
餘嫋嫋仍是搖頭。
沈琢心裡最後那點兒希望在此刻徹底熄滅了。
他眼中的光隨之黯淡下去,神情變得冷漠。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餘嫋嫋不卑不亢地與他對視:“君知哥哥,你真的要殺我嗎?”
沈琢再度沉默。
君知哥哥,多麼親昵的稱呼啊。
這些年來他時常在夢裡聽到嫋嫋這麼喚他,聲音又甜又脆。
如今在現實裡聽到她這麼喚他,他卻隻感受到了強烈的嘲弄。
理想與現實的巨大落差,令他心裡像是被生生挖掉了一塊,他感覺心裡頭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