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遙風道:“玄破靈劍威力太大,這蓮池所聚的靈氣,隻能穩住她的身魂,無法讓本該凡體的她真正活過來。”
稍默了瞬,他又道:“隻有入妖,方可重生。”
他瞧出,唐離不想柳織織成妖。
唐離問道:“隻能入妖?妖丹不是可以煉化?”
他由唐靖月帶大,耳濡目染間,也多少了解些這種事。
事到如今,他都信。
唐靖月看了看明顯話不多的許遙風,便替其解答這頗為簡單的問題:“煉化大概對織織沒有作用,她不是任何一界的修行者,隻是靠妖族血脈活著的普通人,隻能順勢入妖。”
唐離又瞧向手中藥瓶。
沉默了會,他便問:“入妖可是能長顆心?”
許遙風以冷淡的語氣,說著對唐離來說,極為殘忍的話:“草木本無心,都是修煉出來的,或許她修煉個幾百年,能化出一顆心。”
幾百年……
唐離極為苦澀地笑了。
幾百年,那也得他這個凡人有命等。
柳織織入妖後,大概能無限期地活下去吧?
而他呢?
數十年,便已歸塵土。
許遙風見唐離在猶豫,能猜到原因,如此偏執的人,自是不能容許自己死了,所愛之人卻長久地活著。
他道:“不入妖,她便隻能躺到死。”
唐離聞言,身子微僵。
他不想柳織織入妖,也更不想她死。
他緊緊地握住藥瓶,垂眸沉默片刻,忽然冷冷地笑了。
也罷。
真到那一日,大不了他死之前,殺了她。
柳織織終於可以救過來,他的情緒終究好不少,便在做下決定後,直接進入池中,朝柳織織過去。
他的後背有一大片血跡,血跡下是刀傷。
刀傷的痂連著衣服,觸目驚心。
作為父親的唐靖月看到這一幕,心下滋味自是不好,何況唐離身上的血可不隻有後背,前麵亦是自己吐的血。
那麼愛乾淨的人,卻能讓自己如此。
唐靖月搖了搖頭。
多日來,這是唐離第一次靠近柳織織,之前他守在池邊,都是生怕自己動了什麼地方,讓她無法活過來。
他甚至,連池中水都不敢動。
體弱的他走到竹筏前時,明顯有些氣喘。
但他的目光隻定定地落在柳織織臉上,又是一番猶豫,他終將藥瓶中的妖丹取出,遞入她嘴中。
妖丹似有生命,自己鑽入她體內。
她的腹中閃過妖丹的光芒,隨之沒了動靜。
唐離仍守在竹筏前,等她醒來。
他的手,在她臉上輕撫。
他的眼裡隻有她。
知道吸收妖丹,到讓柳織織恢複神誌需要一定的時間,唐靖月便收回目光對許遙風道:“仙人可借一步說話?”
許遙風稍稍頷首。
他負手跟著唐靖月,緩緩步遠。
直到離蓮池有一些距離,他們才先後頓足。
有生之年,能見到仙與妖,素來沉靜的唐靖月也難免滿心激動,不用多問,他確定眼前人是仙。
一把年紀的他,算是無憾。
他遠遠地再看了眼池中的唐離,便問許遙風:“仙人可知小離是什麼?”
因前有柳織織,他越發覺得,小離也不簡單。
許遙風反問:“為何如此問?”
唐靖月道:“實不相瞞,二十四年前,在國師府的在下屋門口,莫名出現一名嬰兒,便是小離。在下查不到他的來路,他就像是憑空出現,便收他為義子。隨著他的逐漸長大,其各種天賦皆是驚人,似乎有與生俱來的力量加成,聰明強大,無人能克製。”
他稍思,又道:“他似乎,不像正常人。”
唐離的不尋常,他最知。
許遙風聞言,思起那日在都城的城門處,所見識到的。
他轉頭瞧向唐離。
默了會後,他道:“我看不出。”
唐靖月順著再看向唐離:“連仙人都看不出?”
許遙風未語。
或許唐離,才是最不簡單的那一個。
唐靖月便也沉默。
直到許遙風又朝蓮池步回去,他便隨著。
來到蓮池前,唐靖月見唐離仍盯著柳織織,模樣狼狽落魄得實在不能看,便對其道:“小離去打理打理自己。”
唐離沒給回應。
唐靖月又道:“你現在太難看,不怕織織醒來看見?”
唐離聞言,總算有了反應。
他知道,他能令柳織織另眼相看的,隻有這副皮囊。
她說她是顏控。
他再看了看柳織織,總算由池中躍起。
落地時,他險些栽倒。
他捂胸咳了咳。
唐靖月向許遙風問了下房間,便扶著唐離走開。
唐靖月活了一把年紀,作為修行者的他,自是不缺生活技能,這裡沒下人,他便親自照顧著唐離。
所有的事情,他都做得有條有理。
包括給唐離上藥。
算是好一番折.騰,唐離才乾乾淨淨地由屋裡出來。
臉上沒了胡渣的他,顯得越發沒有血色。
行走間,他步伐不大穩。
唐靖月知道這孩子再不補補,怕是快要撐不住,便對其道:“你先過去,為父給你弄點吃的。”
唐離未答,心裡隻有池中的柳織織。
步到池邊,他立在許遙風身旁,與其一道望著柳織織。
片刻後,他轉頭看向許遙風。
他意味不明地將對方審視一番,不知想些什麼後,忽然問:“究竟如何,才能讓她最快有一顆心?”
幾百年,他等不了。
許遙風淡道:“隻有修煉。”
話語間,他的目光仍落在柳織織身上。
這個答案,對唐離來說,自然是無望的,他不由握緊拳頭。
因著使力過度,他又咳了起來。
他無力地抿起嘴。
許遙風道:“我知道的路,隻有這一條,但你是拿走她心的人,因果相報,讓她有心的其他關鍵,大概就在你身上。”
唐離抬眸:“我身上?”
許遙風轉頭,看著唐離,這個讓他瞧不透屬性的人。
他補了句:“亦或是,你一生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