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都是被逼的。
唐離看著她清亮的眼底,無數次像現在這樣,目睹她對他毫無留戀,心中的悶痛隻有他自己能懂。
尤其是現在,他對她的感情越發深時。
甚至痛到他要瘋。
他衣袖下的拳頭握了握,便冷沉沉地笑了。
他道:“法術?你用一個試試。”
柳織織抬起自己的手瞧了瞧,不由犯了難,因為她根本不會用,剛才忽然飛起,也是無意之舉。
是跟意念有關?
她稍思,便試著抱起要傷唐離的念頭,朝他用力一指。
“……”
然而毫無反應,頗為尷尬。
唐離幽幽地看著她,又勾起一抹諷笑。
柳織織覺得,她暫時用不出法術很正常,畢竟她不會。
但她還有師父,以後慢慢跟師父學便是。
她便打算拉許遙風走,唐離看到這一幕,及時在瞬間移了過去,將她拉到自己懷裡,緊緊地攬住。
柳織織使力掙紮:“走開,師父……”
唐離用了死勁,這力道大到足夠他褪下臉上僅有的氣色。
他定定地朝許遙風道:“感謝仙人的救命之恩,但我和她是夫妻,希望仙人還是莫要插手我們之間的事。”
他對許遙風,是有敵意的。
話罷,他便將不老實的柳織織扛起,大步就走。
柳織織大聲喚著:“師父!”
她這個師父這一點真是太奇怪,總不插手她的事。
這就是看破俗世的仙?
許遙風隻負手立在原處,神色不變地看著唐離扛著柳織織越離越遠,直到進入唐離之前被安排的房間中。
柳織織一直在掙紮。
既然生起可以擺脫唐離的念頭,她便不想老實。
說不定忽然使出法術。
中毒且受傷後的唐離,從未好生養過身子,這一次的折.騰下,對他造成的影響是可想而知。
他將柳織織扔在床上,差點跟著栽倒。
他顧不了其他,就算這條命就此折了,他也不想顧。
她是他的!
他迅速將欲跑的柳織織死死地摁.住,壓.抑著百般的心痛,盯著她咬牙切齒地問:“柳織織,你當我是什麼?”
他們明明是夫妻,她卻還想甩他?
柳織織實話實說:“對我來說,你什麼都不是。”
她不想忍他。
唐離聞言,身子僵住。
她不會知道,她這話能給他帶來多大的打擊。
他握著她雙肩的力道,不由加重,他一字一句地顫顫出聲:“那你之前,為何給我擋那一劍?”
他以為,自己在她心裡是有點分量的。
柳織織仿佛察覺不到他的心情,也不怕他對她如何,隻道:“我那是為了我自己,我怕你死了,沒人保護我。”
她想做妖,但不會法術前,總得有人護。
唐離瞪著她:“所以我死不死,對你來說,其實無所謂?”
柳織織承認:“對。”
她不認為,自己需要在意他的生死。
唐離忽然難以忍受地厲聲喚她:“柳織織!”
柳織織看著他這副受儘打擊,似乎要被折.磨瘋的樣子,終歎了口氣:“我真不想跟你做什麼夫妻。”
唐離聽不進彆的,他隻要她。
憤怒之下,他直接低頭啃上她的唇。
柳織織擰眉,實在越來越厭煩他動不動就如此。
她便倏地一使勁,許是他過於體弱的緣故,倒真被推開了,甚至令他狠狠地撞到床架上,砰的一聲。
柳織織沒看他,馬上就要跑。
卻又被他拉了回去。
她並沒有注意到,她給他的這一下,是因為法力發揮的作用,也給唐離造成極大的傷害,隻是被其忍了下去。
在意誌力的支撐下,唐離的眼眸猩紅。
他的臉上,是一片慘白。
柳織織實在理解不了他的固執,這是一種拋開生命的固執。
她無奈閉眼,由他作罷。
過程中,她清楚地察覺到他的死撐,根本就是在用生命在與她糾.纏,偏偏他就是死也要撐,氣勢不減。
直到近夜時,她睡過去。
皎月掛得越發高,也越發亮時,房門被打開。
唐離腳步踉蹌地由裡走出,他扶著門框,忽然噴出一大口血。
他踏出門檻,無力地倚著牆壁。
收到消息趕來的白潛玉和宴七,恰好看到這一幕,他們便大步跑近,宴七緊張出聲:“公子,你……”
白潛玉倒頗為平靜,問道:“你這是什麼情況?”
唐離沒搭理,邁步就走。
宴七忙扶著他。
唐離沒打算走多遠,他就近去到池的東邊,艱難地倚著一棵樹坐下,閉上眼運功為自己療傷。
宴七馬上拿出一顆藥,遞入其嘴中。
唐離本就是難以支撐的,柳織織給他的那一下,以及後來兩人的一番蝕.骨折.騰,算是讓他再活動都難。
他不得不好生管管自己的身子。
否則無法克製她。
白潛玉和宴七便隻守在他身邊,後來見其運功吃力,便都很有默契地坐下,也運功幫其療傷。
夜漸深,近一個時辰後,唐離才稍有恢複。
他睜開眼,總算有些力氣。
他仍倚著樹,看著池中的那些蓮花,不知在想什麼。
白潛玉出聲:“你們有奇遇?”
唐離未答。
白潛玉和宴七不知道唐離身上究竟經曆了什麼,明明夫妻倆都活了下來,卻還像沒了魂似的。
或者說,自動有了柳織織,唐離越來越沒魂。
也不見真正的笑。
這哪裡還是當初那個,活得肆意快活,無人壓製的他。
關鍵是,總傷身。
這才數日不見,就像是脫了層皮。
令人心疼。
未待白潛玉再多言,唐離察覺到什麼,便轉頭看向正屋的方向,見到許遙風正緩緩從屋裡走出。
他稍頓,起身朝其走去。
許遙風負手立在門口,抬眸望月。
數不清的歲月裡,這似乎是他最常做的事。
他沒看走過來的唐離。
唐離靠近便問他:“像我這樣的人,該如何修煉?”
修煉?
白潛玉跟宴七跟過來,便聽到唐離這話,他們的目光落在許遙風身上,知道此人大概就是那傳言中的仙。
也是白潛玉要查的人。
既然是仙,不免令人好奇,也因真有仙而震驚。
許遙風目不斜視地反問:“為了她?”
唐離隻道:“彆明知故問。”
如今的柳織織已是妖,似乎隻有同為異類的許遙風與她是同類,他受不了這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似乎她隨時可能離他遠去。
他不容許。
許遙風道:“如今的天地靈氣逐漸流失,已不足以讓任何人修煉出成就,就算有充足的功法靈器,修煉到死,也比你義父好不到哪裡去。”
唐靖月的成就,也算是如今世道的頂點。
對想長生的唐離來說,毫無意義。
這個答案,讓唐離好不容易生起的一點希望破滅。
他眼裡的一點光,又散去。
他問:“為何如此?”
許遙風始終平靜,被問什麼,他就答什麼:“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它既定的規律走向,其他的,得問那天道之主。”
話語間,他抬頭看向空中。
唐離順著其目光看去,自然是什麼都看不到。
天道之主?
就算存在,那也是更加遙遠的存在。
沒了希望,他隻能失魂落魄地轉身,緩緩離去。
唐離的來,唐離去,唐離的情緒,都沒給許遙風造成什麼波動,他甚至沒去看對方那落寞至極的背影。
他再立了會,轉身入屋。
唐離步回自己的房間門口,拳頭隨之握得死緊,握得青筋爆起,他定定地盯著眼前關閉的門。
他的神情漸漸變得冰冷。
難道他要眼睜睜到死,也得不到柳織織的感情?
到死也不能讓她多在意他一分?
還要眼睜睜看著自己死後,她卻無限期地跟許遙風一起活著?
嗬……
這還真是淒涼得令他恐懼。
他陰鬱地沉默了會,便忽然吩咐身後的白潛玉:“全天下搜羅,一切前身可能為法器的東西。”
白潛玉問:“要做什麼?”
唐離道:“全部融毀。”
白潛玉聞言,便知道唐離如此做的理由。
正是他欲應下時,唐離又意味不明地道了句:“給我留一件最厲害的,確定能殺妖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