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潛玉靠近唐離, 問道:“一醒就過來?”
唐離未語。
白潛玉仍怒唐離的自我作踐,可他管不了對方,隻能冷冷忠告道:“自從柳織織入妖, 你的身子就沒一日完好過,她是妖, 你是人,你若再繼續硬碰硬,遲早會死在她手裡。”
他看著唐離的樣子, 哪有曾經的意氣風發?
單是那張臉, 許久未見過血色。
唐離仍未說話,隻在立了會後,越過對方去進屋。
白潛玉的臉隨之越發沉。
唐離打開門,就見柳織織托腮坐在桌旁。
他的手裡仍拿著玄破靈劍。
柳織織側頭看向他,沒說什麼, 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唐離靠近她, 撫著她的腦袋:“可是悶了?”
他亦是似乎平靜得很。
柳織織抬頭瞧了瞧他的情況,問道:“我若悶了, 你會讓我出去?”
唐離低頭看著她的眼:“我陪你。”
嗯?
柳織織沒聽明白他是要陪她待在這裡, 還是要陪她出去。
正是她疑惑時, 唐離牽她站起朝外走。
終於能步到開闊的天日下,柳織織下意識瞧了瞧四周,隨之看向身後被加厚得不倫不類的正屋。
她覺得很難看。
唐離看了看她那仍舊喜怒不明顯的樣子,牽著她朝院外去。
他將她握得極緊, 顯然是怕她跑。
柳織織不理會他, 仍是該如何就如何。
這個國師府中, 極親水的柳織織玩得最多的地方便是湖那邊, 夫妻倆走出院中, 唐離自覺帶她往湖那邊逛。
思起湖那邊,柳織織便想到避子湯。
她下意識出聲:“你……”
她本想問問唐離是不是在避子湯裡做了手腳,又及時反應過來,若她問了,定會引起他的懷疑。
所以她閉了嘴。
唐離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忽聽到柳織織欲言又止,便側頭看著她問:“我怎麼?”
柳織織淡定改口:“你怎麼樣?”
唐離看了她的眼睛一會,反問:“你關心我?”
柳織織聳肩:“你知道我沒心。”
她的話,令唐離握她的力道緊了緊,發得她發疼。
她沒心。
歸根結底,都是因為她沒心。
便無論他做什麼,她都不會產生任何感覺,任何波動。
唐離緊抿起薄唇,壓抑住情緒。
直到兩人到了湖邊,唐離將柳織織攬入懷中,啞聲道:“我長這麼大,從未後悔過自己做過的任何一件事,唯獨後悔挖了你的心,後悔到絕望,後悔到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給你。”
他抱她的力道越來越緊,透著讓人難以忽視的絕望。
柳織織聞言,倒是滿不在乎。
姑且不說,他挖的不是她的心,她是後來者居入,就算挖的真是她的心,她也無所謂,反正死不了,還能換一份無憂無慮。
畢竟,無心則不會有心傷。
現在挺好。
她思起書外的,自己那對因為感情糾葛,鬨得你死我活,最後也真的相繼早早就離開人世的爸媽。
瞧吧,有心不如沒心。
唐離沒得到柳織織的回應,眸色變沉。
是懶得理他麼?
他的心情直接影響到他摟她的力道,使她被勒得極疼。
她擰眉:“你疼到我了!”
但他沒有理會,他眼裡的沉意漸漸變得狂亂,好不容易恢複成常色的眼睛,又在變紅,又是那句話:“愛我好不好?”
他似乎一刺激就瘋。
柳織織隻得強力推開他,推得他朝後踉蹌一大步。
她道:“現實點,我沒有心。”
話語間,她欲趁機施法離開,卻在剛運手時,又被他迅速摟住。
他咬著牙:“我把我的心給你,求你愛我。”
他用最瘋狂的模樣,說著最卑微的話。
柳織織怔住。
他這是在祈求她?
她認識他這麼久,倒是從未見他這般過。
有必要麼?
柳織織再次將他推開,便道:“你清醒點,就算你把心挖出來給我,那也隻是一塊沒用的肉,而且你會死。”
唐離盯著她:“你知道那種無望的感覺麼?”
他又緩緩朝她靠近。
他淒慘地笑了笑:“我瘋了一樣想要你的愛,可是你沒有心,愛上一個沒心的人,這種無望,你懂麼?”
柳織織未語。
她不能體會,卻可以說是懂。
但她能怎麼辦?
人生性是自私的,她不愛他,不會願意委屈自己。
她無法憑愛去找對象,但她可以憑其他條件去選她覺得滿意的。
唐離這種人,她非常不滿意。
柳織織道:“這怨不得我,是你讓我沒心的。”
唐離頷首,他抿了抿薄唇:“對,這怨不得你,這怨我,一報還一報,若死能換到你一絲感覺,也是好的。”
他抬起手,五指抓在自己的心口。
柳織織覺得不妙:“你……”
唐離的手正毫不猶豫地往自己心口摳著,血沿著他青白色的衣服蔓延開,顯得尤其鮮明刺目,他卻神色不變。
柳織織道:“你住手。”
唐離道:“若你非得走,我隻能如此。”
他似乎不怕疼,隨著他的五指漸漸摳入血肉中,鮮血爬滿他的手,又沿著手腕滾落,血紅一片。
他臉上恢複的血色,如數儘失。
這一幕,比他之前受傷的每一幕都要可怕。
活生生摳心,怎能不可怕?
柳織織立即上前握住他的手,直接拉出,隨著五指被從肉裡抽出,他的血越發涓涓得流,眨眼滿身。
柳織織擰眉:“你夠了!”
唐離未語,隻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這是不是她第一次,似有在意他的苗頭?
柳織織沒再去看唐離那觸目驚心,有五個孔的心口,她被弄得有些煩躁,隻罵了句:“真是個瘋子。”
她越過他離去,方向是成樂軒。
唐離轉身看著柳織織的背影,臉上的絕望漸漸由冰冷取代,他的嘴角揚起,勾起一抹寒涼詭異的笑。
以理待事?
那他就跟她以理待事。
隻要能留住她,他還有什麼不能做?
他願意把心挖出來給她是真的,彆說是心,就算把身上的每塊肉,一寸一寸地都割下來奉給她都行。
但前提是,她也得陪他死。
他不會留她獨活。
隨著柳織織的離開,站在遠處的白潛玉和宴七走出,宴七先一步跑近焦急地扶住唐離:“公子,你……”
白潛玉諷問:“怎麼?換套路了?不與她硬碰硬,轉玩苦肉計?”
看著唐離的新傷,白潛玉自然生怒。
硬碰硬也好,苦肉計也好,這都是在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何況還是活生生摳自己。
唐離沒答,隻甩開宴七,大步踉蹌地跟上柳織織。
宴七也忙跟上。
白潛玉看著唐離的背影,沉臉不知在思些什麼,直到他忽聽到熟悉的動靜,便越發冷了眸色,倏地躍起飛離。
隨著他的離開,童落大步跑了過來。
童落看了看四周,便見到遠處迅速消失的人影。
她馬上追了過去。
柳織織踏進成樂軒,就見到那被加護得嚴嚴實實,看著不倫不類的正屋,她稍頓,便過去步入屋內。
她坐下,為自己倒茶喝。
唐離始終跟在她身後,從湖邊到這裡,他已是失血過多,跟著坐下時,不由抬手撐著桌子喘了口氣。
柳織織沒去看他,太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