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唐離的動作, 柳織織看向他。
她見他竟是在給她號脈,馬上把手縮開,捆仙索隨之又變緊。
她問他:“你乾什麼?”
她本來想著,號脈是需要時間的, 這麼一會的功夫, 唐離應該沒發現什麼, 但是他看她的目光, 卻明顯不對。
他死死地盯著她,薄唇緊抿如利刃。
他的目光似在紮著她的頭皮,不僅灼人,還極為鋒利。
柳織織愣住:“你……”
這貨可是神醫, 莫不就那一下, 他發現了?
她的每一個神情都分毫不差地落入唐離的眼中, 他緩緩眯了下眼,咬牙切齒地出聲:“柳、織、織。”
一字一頓的語氣, 昭示著他的怒火。
我去!
柳織織下意識離他遠了些。
她就說嘛,他們綁在一起,肯定會很快被他發現她有孕。
她仍裝傻:“乾什麼?”
就那麼一下, 可以是他搞錯了。
但她終歸是低估了唐離的醫術, 號脈這種事,對他來說簡單到就像走路一樣, 那麼一下足夠他確定她是喜脈。
他不會認為自己能搞錯。
她下意識摸肚子的動作,以及她如今的反應,也足夠證明,她知道自己有孕, 卻在有意隱瞞他。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思起那日在蔚邑湖, 她的異常。
所以她知道得極早?
唐離始終盯著她, 狠狠地說道:“有我的孩子,你還要離開我?”
他顯然氣得不輕。
得了。
柳織織泄了氣。
看他這反應,她就知道搪塞不過去。
她撇了撇嘴,道:“我離開不離開你,與孩子有什麼關係?我不想跟你做夫妻,有十個孩子也無關。”
現代女性,哪需要顧及這些。
唐離眯眼:“所以你打算帶著我的孩子,自己過?”
柳織織點頭:“對。”
唐離不由斥了聲:“柳織織!”
她把他當什麼?
她腹中懷著他的種,卻甩開他,與彆的男人混在一起。
她甚至覺得,他沒權利知道孩子的存在?
既然被發現,難以忍受的柳織織往邊上走了些,大大方方地吐了起來,雖然吐得都是酸水,仍是尤其辛苦。
唐離隻看著她,一動不動。
直到她朝他伸手,他把水囊遞給她漱口。
終於舒服了些,柳織織回過頭,就見到唐離還死盯著她。
這事,他顯然不輕易跟她完。
柳織織便道:“看什麼看?不就是個孩子嗎?你若那麼在意,那就生下來給你,你若不要,就給我,多大的事。”
多大的事?
她這些離經叛道的想法,究竟怎麼來的?
唐離氣笑了,笑得眼眶泛紅。
雖然他也是個離經叛道,不受世俗束縛的人,但他受不了柳織織有了他的孩子,卻仍非得要離開他。
既然還想隱瞞他。
他一把將她拉入懷中:“你少在那裡做夢。”
他惡狠狠地看著她,沒有了偽裝的溫柔,隻有原形畢露。
柳織織道:“你想怎樣?”
唐離低頭趨近她的臉,似乎氣得想要咬上她:“孩子我要,你,我更要,你想離開我,永遠不可能。”
他自然不是說說而已,柳織織早有領教。
柳織織罵了句:“瘋子!”
反正他們就是無法溝通,如今他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以他那霸道病嬌的性子,更是不可能溝通。
唐離沒理她,而是伸手撫向她的肚子。
動作輕柔,如待珍寶。
發現她懷孕了卻隱瞞他,仍想要離開他,他是生氣,氣得要瘋,氣得想把她扔床上好好地教訓一頓。
可內心深處,他也有高興。
她終於有他的孩子。
這是他們之間,最大的羈絆。
他漸漸鬆開她,低頭盯著她的肚子瞧起。
柳織織順著他的目光,也瞧向自己的肚子,再又看向他的神情。
但他板著臉,她看不出什麼。
柳織織問他:“你在想什麼?”
唐離聞言,抬眸看向她,她仍是那副沒事般的樣子,被他抓包,卻還有興致想去了解他在想什麼。
他看了她一會,忽然又摟住她。
他的懷中,是他最愛的妻兒,這滋味隻有他懂。
他摟她的力道不由加重。
柳織織被勒得不舒服,便道:“你擠到孩子了。”
“……”
唐離不信這話,卻還是放開了她。
他抬起被捆仙索纏住的手越過她的腦袋,便將她打橫抱起。
“哎?”
柳織織低頭看向自己那隻被迫定在身前的胳膊,因為與他手連手,他如此抱她後,她便尤其的不舒服。
唐離就這樣抱著她繼續前行。
柳織織便道:“你乾什麼呢?放我下來!”
“閉嘴!”
唐離仍板著臉,還在與她生氣。
但他總不可能真教訓懷孕的她,不僅不能教訓,還得百般嗬護著。
她已經勞累太多。
柳織織覺得他莫名其妙得很,生氣就生氣,乾嘛抱著她走?
抱就抱,捆仙索解了不行。
她便要再與他溝通,可看著他那張黑臉,還是作罷。
她哼了聲,繼續賞景。
清河仙島極大,且處處是寶地,無論他們走到哪裡,柳織織都覺得眼睛在享受,周遭的景色實在太美。
直到唐離忽然抱著她躍起,眼前的一幕幕飛閃而過。
他們從一處山腰上的閣樓前落地。
唐離終於放下柳織織,柳織織搖了搖頗酸的胳膊。
唐離牽著她過去推開閣樓的門。
閣樓內的設施輕簡素雅,極為乾淨,就像清河仙島的其他地方一樣,不染一絲塵埃,更聞不到任何黴味。
柳織織覺得驚奇,這哪像荒蕪的地方。
整個島都像是被定格在最美好的時候。
唐離伸出手指擦了下那木榻,發現沒有灰塵,便拉著柳織織一道坐下。
他道:“先在這裡歇會。”
柳織織問他:“為什麼要歇?”
“脈象不穩。”唐離執起她的手,又給她號起脈。
他的語中仍是沉意濃濃。
剛才那一下,足夠他發現這點。
“脈象不穩?”柳織織收回巡視閣樓內其他地方的目光,轉頭看向唐離,隨即循著看向自己脈搏的位置,她道,“怎麼就脈象不穩了?我之前看大夫,大夫還說很好呢!”
隻是不長大,所以她才來這裡。
“怎麼就脈象不穩?”唐離看著她,冷沉沉地問,“這難道不該問你?懷著肚子跑來跑去,還摸索來這裡,你倒是挺能折騰。上天入地,東南西北,還有哪裡是你不能去的?”
“……”
柳織織聞言,有些失語。
作為一個孕婦,像她這樣,確實挺神奇的。
她還以為孩子很強悍,不會有事。
唐離再三給她號脈後,忽然警告她:“待回去後,你給我老實待著,若再亂跑,我卸了你的腿。”
聽到這話,柳織織瞥向他。
她默了會,問他:“你似乎在意孩子,比在意我多?”
唐離瞧著她的眼:“吃醋了?”
在他看來,人不會有那麼多無端的問題。
哪怕是不經意一問,問出來的問題最起碼是多少想知道的。
隻是她的眼裡,仍看不出多大情緒。
柳織織稍思,便道:“沒感覺。”
她確實沒感覺,無論經曆什麼,她的心口那一塊始終都是空蕩蕩的,生不起任何漣漪,任何滋味。
不過有的時候,她能察覺到某些異樣。
可是稍縱即逝,快到她根本來不及抓住,就又轉瞬沒了,然後無論她怎麼品味,也品不出所以然。
最後隻剩茫然。
她有時候會想,無心是不會生七情,還是壓製了七情?
亦或者,七情是由腦袋與身體的每個部位一起作用生成,隻是需要用心去感覺,無心則無法感覺出來?
如此的話……
無心,其實缺的是七情的感知能力?
呃,好像與七情缺失沒差。
反正就是沒感覺。
唐離看著不知道又在琢磨著些什麼的柳織織,緩緩深呼了口氣,再次生起期待,因為她的話而破碎。
他不由握緊拳頭。
柳織織想到什麼,又問他:“你診出孩子多大?”
唐離道:“兩個多月。”
“什麼?”
柳織織聞言驚住。
唐離重申:“兩個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