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織織被唐離帶離後,便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她跟在唐離身後緩緩前行,打量著周遭,知道這裡就是天界,與她在夢中看到無儘時的環境差不多。一望無際的視野中,都是白色,霧煙繚繞於他們腳下,徐徐地升,徐徐地散。
他們踏著虛虛實實的感覺,處在如夢似幻的幽靜中。
周圍的實物不多,零零星星的,或有綠樹掩映,或有假山獨立,或有亭台孤落……瞧著單調,卻彆有一番韻.味。
柳織織覺得,這天界很好看。
不過她又覺得,若一個人長期孤獨地待在這裡,大概也不會好受。
所以……
她抬眸看向唐離的背影。
莫不是,這就是他下凡的理由?
她張了張嘴,想喊他,卻莫名地沒什麼勇氣。
沒心的時候,她對他的感覺就是複雜的,如今忽然有心了,那種複雜的感覺更像是落到實處,令她頗為不習慣。
最重要的是,現在的唐離,還是唐離麼?
她忽覺惆悵。
莫不是那個與她糾.纏不休的唐離,終究算是死了?
思及此,她垂下眼簾。
她的心口,有讓她覺得不好受的滋味。
不過她再一想想,唐離就是唐離,眼前的這位天道之主確實是那個與她有種種糾葛的唐離,隻是他恢複了更多的記憶罷了。
她又抬頭看著他的背影,隻默默地跟著他。
自帶她上來後,他似乎忘記她的存在。
他們一前一後未行多久,便到了一處構造頗為奇特的屋子前,該屋子隻有三麵環牆,正麵空空,兩端擺有屏風。
屋內的陳設,也是柳織織從未見過的簡單。
她跟著踏上短梯,瞧著裡頭。
她下意識步進去。
她在想,是不是越不簡單的人,住的地方就越簡單。
察覺到唐離沒進屋,她回頭,便見到唐離立在簷下轉過身,他抬手緩緩揮過,眼前便出現一個不規則的形狀,在這形狀裡頭,有真實的畫麵在勻速流動,那明顯是人間的一處處。
柳織織過去瞧,莫不是這就是映世鏡?
他在觀測人間?
她側頭看向他,隻見他目不斜視,似乎察覺不到她的目光。
她稍頓,便去到屋裡的桌旁坐下。
她下意識想倒杯茶喝,可桌上什麼都沒有。
她抬眸看了看他的背影,覺得不爽。
之前的唐離明明眼裡隻有她,如今對他來說,她似乎就是空氣。
這懸殊簡直……
她再坐了會,見他隻看著映世鏡,便起身去到對麵的床榻上坐著。
她撫著自己的腹部,滋味更複雜。
他帶她上來,是因為責任麼?
思及此,她又看向他的背影,張嘴欲言又止。
罷了,先不打擾他。
在清河仙島折.騰一遭,她雖是始終完好,卻終究是個孕婦。思起之前唐離說她脈象不穩,後來她為了重傷師父,還動過胎氣,她便乾脆沿著床榻躺下來,打算好生歇歇。
她側身支著腦袋,目光仍落在唐離身上。
她的眸中,思緒明顯。
唐離看了映世鏡許多,都不曾動過,後來他好不容易收起映世鏡,柳織織便考慮怎麼與他說話。
他步到屋內,去到對麵的琴後坐下。
柳織織未來得及開口,他垂眸間,已是撫起琴。
琴聲空靈舒緩,與周遭的清雅幽靜相應。
柳織織覺得很好聽,便聽起琴。
她不由在想,若在這數不儘的綿長歲月裡,他都是獨自待在這裡如此過的,那實屬是有些可憐了。
她的胸口,有陌生的心疼。
兩人一個撫琴,一個聽琴,仍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唐離撫著琴,似不知時間。
漸漸地,柳織織的眼皮子不由變重。
大概真是累了,就算沒到午後,她也開始犯困。
她打了個哈欠,便躺好。
有心的柳織織,已不像之前那麼容易睡著,她翻來覆去幾回,腦中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亂。
她困困地閉著眼,思緒卻清晰。
她聽著耳邊的琴聲,偶有歎息。
直到不知過去多久後,她的呼吸才漸漸變得均勻。
隨著她終於睡著,唐離指尖動作停下。
他頓了會,便抬眸看向她。
這是帶她上天界後,他第一次看她,在她睡著不知道的時候。
他的薄唇微抿,不知在思些什麼。
他看著她,指下又開始撥弄琴弦,若細心點,可發現他的琴聲中有安定心神的作用,柳織織微皺的柳眉舒緩下來。
睡夢中的她,似覺身心被輕撫。
她漸漸睡得安逸。
在天界是沒有晝夜的,柳織織睡之前,周遭是白的,耳邊伴著唐離的琴聲,她睜開眼,周遭仍是白的。
她的耳邊,也仍伴著唐離的琴聲。
她瞧了瞧屋頂,精神上覺得舒暢得多。
她緩緩側過頭,不無意外地看到仍在那裡低垂著眼簾彈琴的唐離,她不知道他究竟坐在那裡多久沒動了。
現在的唐離,與人間的唐離,終究不一樣。
他是習慣這樣了吧?
也習慣不說話?
可是她不習慣,她有很多話想與他說。
而且,她餓了。
正是她如此想時,她的腹中實時地傳出咕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