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賈母如此說,倒讓元春一愣,“兩個妹妹?”
一麵又忙命將人請來。見那簾動出果然進來兩個鐘靈毓秀的小姐,元春問道:“卻不知是誰家的妹妹,叫個什麼名諱?”
王夫人忙一指寶釵:“娘娘,這是薛姨媽家的寶丫頭,喚作寶釵。”
寶釵端著柔和笑意,躬身對元春行一禮。
“這是姑媽家的表妹,乳名黛玉。”賈母招手喚黛玉,“她母親去後,便在我膝下教養。”
黛玉略一遲疑,還是走到外祖母身旁,“見過娘娘。”
元春端詳她舉止形容,越發愛她靈巧脫俗的氣質,“聖上有意召林姑父回京,屆時妹妹也可與姑父團聚了。”
王夫人見她親熱黛玉,忙拉了寶釵到近前,“寶丫頭與她母親住在梨香院裡,每日陪我抄經撿佛豆,很是誠心呢。”
元春見母親祖母打擂台,略一沉吟,召三春姊妹來說話,以示不厚此薄彼之意。
簾外賈政來請安,元春忙叫寶玉來見。
一時悟空進來,元春瞧著便有些不像,因笑道:“怎麼反有些落拓遊俠的模樣?竟不大像小時候了。”
這凡間的富貴悟空哪看在眼裡,也演不出官宦子弟紙醉金迷的豪奢氣,便笑答:“父親每督促進學,又有姐妹們談論詩詞,這才穩重了。”
“哪有自誇穩重的。”
元春掩唇笑一聲,見他麵容肖似自己,卻不顯弱質嬌俗,很有英豪氣概,遂點頭道:“是長進了,這樣很好,萬勿驕餒才是。”
吃罷宴席,又命悟空和姊妹們作詩題詠。抱琴收了詩稿上來,元春一一看過,見薛林二人俱是文采斐然,一時頭疼。
那頭悟空做不出來,黛玉偷著又給他捉刀幾首,胡亂糊弄過去。
他二人偷偷動作,教寶釵看個正著。她朝母親望一眼,含笑走到悟空桌前,“林丫頭,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黛玉見她來,心底生了羞意,忙轉身去惜春桌前說話。
“那瓊酪金膾正宜寶玉和蘭兒呢!”元春與賈母說話,一麵賜下東西,一麵往悟空處張望。見寶釵豐腴身姿立在他身旁,便是一笑。
“娘娘笑什麼呢?”王夫人也見了那幕,看元春似是樂見其成,便覺自得起來。
果然母女連心,不消自己多費口舌,已想到一處去了。
那頭抱琴來問戲目,元春點了一出,又推祖母母親與嬸母邢氏各點一出,湊了四個名目,吩咐賈薔去安排。
賈薔采買來的小丫頭早就將戲目練得熟了,扮上妝扮演唱起來,並不比浸淫多年的老手差。
“那個叫齡官的,倒是很可心的模樣。”待到唱罷,元春囑咐抱琴給戲班賞賜,特點了齡官再唱兩出。
賈母見那齡官又返場來唱,身形氣質很有黛玉的氣韻,便笑道:“生得這個樣子,又得娘娘看重,這也是她的福氣。”
賈母和王夫人兩個,自以為娘娘暗示讚同自己,心底都覺開懷,待彼此倒是和氣寬厚起來。
遊覽半日,元春微感疲乏,念著腹中孩兒,不敢逞強,忙道:“聽說園裡還請了女尼,我等去那庵裡歇歇腳聽經去吧。”
女眷們在前頭爭相攙扶元春,悟空忙往黛玉身旁擠去。
黛玉鬢邊微濕,額前碎發黏連幾縷,雖不難看,到底怯弱不勝。悟空便有些暗氣,道:“臉都白了,偏不肯與我說!”
黛玉有心等他,兩人已落後一段。她看一眼前頭的眾人,解釋道:“外祖母留我在娘娘麵前說話,也是為了我好,怎可躲懶推托。我隻略站一站,不過曬的流汗罷了。”
況且娘娘懷有身孕、老太太又這把年紀、兩個舅母悉心伺候陪伴,她們都不說累,她一個小輩怎好輕狂,敗了林家門風?
悟空拉了她手暗渡一縷神氣,見她臉頰紅潤了才鬆開。
“打此刻起,我便寸步不離跟著你。若是累了,也不勞你開口,我去跟老祖宗大姐姐撒嬌賣癡胡鬨一通,老爺不在跟前,誰不讓著我?”
黛玉看他胡攪蠻纏,不由好笑:“誰不知寶二爺是個混世魔王呢。”
“混世魔王有混世魔王的好處。”悟空倒頗為自得,“似你這般處處忍著,苦的還不是自己?”
黛玉嗔他一眼。
等到暮色四合,宮人們來請賢德妃鑾駕回宮。元春與娘兒們灑淚一會,又特意拉了薛林兩人細看,這才登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