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疑(1 / 2)

人是很容易被誤導的,尤其是當心中有了疑慮之後。那些曾經被忽略的疑點,都跟撥雲見日般顯露出來,然後齊齊帶上可疑的標簽。

邱三郎雖然覺得自己五弟有些不正經,但並不認為他是個滿嘴胡言的人。住在偏院的時候悄無聲息,搬走的時候也是悄無聲息,顯然一早就對家人有著深深的抵觸,會說出這樣的話,或許是有所根據。

邱三郎壓下眉頭,開始回憶。

說來可笑,雖然是一族兄弟,但“邱季深”在出事之前,二人並不相熟。

當然現在也不算多熟。

彼時“邱季深”與宮中貴人交好,過得逍遙自在。而他應該是在族學上課,對家中事務並不了解。“邱季深”何時失蹤,沒人主動告訴過他,他也久久未曾發現。還是數月過後,邱父突然對外發了訃告,說是“邱季深”失蹤已久,下落不明,考慮到那一帶災民流竄,民不安生,怕是已經遇害。

他這才知道五弟出事了。

在那之前,他竟半點端倪也看不出來。

隨後是他母親幫忙操辦了喪事,自然也很簡陋,未請朝中同僚前來。少年人的喪禮從來都是要簡辦的。

片刻的不知所措之後,眾人便同往常一樣過起日子

整座邱家宅院,都沒有多少人為他的離去而傷懷。反倒是陛下還比家人上心,因為對舊友念念不忘,屢次派人出去尋找。

邱三郎當時不覺得哪裡奇怪,隻想一個生母早早離世的孩子,受人忽略是很尋常的事,而他的生活也並未受到多少的改變。

現在來看,家裡孩子丟了,總要有點波瀾才屬正常。他的後知後覺,就是最大的不尋常。

邱季深見他表情變化莫測,就知道他有想法,追問道:“是誰?三哥,你想到什麼了?”

邱三郎驚醒般的抬頭,搖頭說:“沒有。你不要多想。”

邱季深說:“我不想多想,可這關於我自己的事,我好歹應該知道吧?不管是什麼,請你告訴我”

邱三郎按著她的肩膀推開,說道:“沒有,我先回去了。你有空也回來看看,家人畢……竟是家人。”

他叨叨了兩句,便倉促逃開,像是怕被邱季深在後麵追上似的,跑得比先前還快。

邱季深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沉思不解。

“做什麼這麼奇怪?難道邱家真有問題?”

她不過是來找邱三郎探探口風而已,邱三郎直接給她在線表演了一部完整的腦內懸疑劇。這樣的反應,你要說其中沒鬼,不是白瞎她看了八百多集的柯南嗎?

·

邱三郎一路細細琢磨,還不忘回頭張望,確保沒人跟過來。

為什麼呢?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表現可疑的人,是真不少,隻是細究下去,都沒理由啊。

“邱季深”這非長非嫡,弄死他沒多大好處,誰會做這樣的事情?照理說邱家最安全的人就是他了。

而且真要是當初對他做了什麼,手得伸長到江南那一帶去,可真有點本事。他母親不可能,幾位姨娘就更沒那通天的手腳了,難不成還能是他父親嗎?

邱三郎可笑地輕嗬一聲,被自己的草木皆兵蠢到了。

父親可是整個邱家與五弟關聯最深的人。

邱三郎理不出頭緒,又被其餘的事情一打岔,心情就淡了,也開始覺得不過是自己多慮,暫時把它拋之腦後。一直到晚上吃過飯,被邱夫人喊去屋中小坐。

邱母扯著他說東說西,儘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邱三郎聽得耳朵起繭,想趕緊掀過去,就隨口問了出來。

“誰說沒有反應?你父親那段時間陰沉得很,連個名字都不許人提。你幾個姨娘都聰明了,躲到後麵不吭聲。過了一兩年,這件事才漸漸淡了。”邱母咬斷手中的線條,說道:“當時你正在念書,跟邱五郎關係也不好,我不想打擾你,就什麼都沒跟你說。”

邱三郎愣了下:“陰沉?不該是難過嗎?”

“大概是難過吧,反正不都是那張臉嗎?”邱母抬起頭說,“男人總是不希望女人插手這些事的。那時候他總發火,我做什麼都要吼上兩句,鬨得我喪事都不想管了。”

邱三郎:“啊?”

“啊什麼?”邱母說,“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做什麼?”

邱三郎:“沒有,隻是,突然察覺到,覺得好奇。”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入不入得了誰的眼啊,是命啊。你看邱五郎多受貴人喜歡,先帝,陛下,現在跟國公家的公子也走得近,全是普通人盼著見一麵都見不到的,偏偏在你父親麵前不受待見,不過是命不同罷了。畢竟好處總不可能全讓一個人給占了。”邱母說,“倒是你庶母,因著一些矛盾,確實不喜歡你五弟。”

邱三郎:“什麼矛盾?”

“也不是什麼。”邱母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是長輩之間的小爭端,跟晚輩沒有關係。如今人已去了那麼多年,更不用說。”

邱三郎:“哦……”

邱三郎埋頭幫忙整理線團,過了會兒,又忍不住問道:“那……父親所謂的陰沉,是怎樣的陰沉?母親覺得他是生氣多,還是傷心多?”

“你為何非要去猜彆人的心思呢?”邱母睨了他一眼,將東西從他手中抽回來,說道:“不用你心不在焉地留著了,出去吧。”

邱三郎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略一頷首,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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