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都是關於國庫銀錢該怎樣分配的爭論,這些本就讓人頭疼,關鍵是唐平章想招納賢士推動變革的話同樣需要支持,他提出的舉措卻得不到任何人的認同。過於煩躁的心情傾軋過來,叫他覺得自己帝王身份根本得不到尊重,臣子們不顧及他的顏麵。
不能忍受。
前兩年眾人還會稍加迎合,可是今年窮啊,說起話來就不客氣了。
唐平章也不再是以前那個懵懵懂懂的唐平章了,他的心思更加敏感了,人情世故也更加老練了,能猜得出老臣的言外之意,還能體會出一些難以言明的情緒來。
這就叫雙方之間用於粉飾太平的虛偽麵快要被撕破。
邱季深甚至有些陰暗地猜測,是不是他身邊有什麼人在惡意挑唆他,才叫他往那般不合適的角度去想。
唐平章還問了他們,應該要如何回複老臣。
對於這些,二人無法給他建議。聊了一陣,便回去了,沒有提早朝的事情。
邱季深跟葉疏陳離開,唐平章便整個人頹唐下來。他想到那二人說話也是支支吾吾,不敢直言,覺得自己一顆真心始終不能叫人相信,有了種被辜負的失望感。連何時回到後宮的也不知道。
楚歌坐在旁邊,小心地擦拭著自己的木琴。
唐平章抬起眼,說道:“楚楚,你唱首曲子給我聽聽。”
“陛下現在沒有聽曲的閒情吧?”楚歌放下東西,走到他的身邊,彎下身半坐在地上。然後抓起他的手,小心地握住,關切問道:“陛下,見了自己的朋友,為何還是不開心呢?”
楚歌的身上,帶著一種可以叫人依靠的味道。也許是她說話的語調,也許是她多情的雙眸,也或許,是她總是體貼親近的動作。讓他不自覺便軟了下心腸。
楚歌像一個真心喜歡,誠心關切自己的人,認真看著他的眼睛,聽他繁瑣的敘說,然後表示心痛,給他懷抱。
有些他不能說出口的心思,她也可以感同身受一樣地諒解。
雖然她不是唐平章見過最美的女人,卻是唐平章見過最溫柔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從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比任何膚淺的喜歡,都要高上一層。
唐平章遺憾說:“朋友……沒有以前貼近了。總覺得邱五郎,已不是當初那個邱五郎。”
“因為陛下,也不再是以前的陛下。”楚歌將頭枕在他的腿上道,“陛下披澤四方,遠近畢清,百姓感念您的恩情。可對他們來說,您高高在上,仰不可及,他們敬您,自然也畏您。我想,邱公子也是如此吧。”
唐平章說:“我早就告訴過他,我們還是朋友,是兄弟!”
楚歌說:“陛下,您其實知道,他會忠良輔弼您,會竭誠效忠您,是您可以全然信任的人,既然如此,請原諒他內斂與含蓄。邱公子是一個遵守君臣之道的人,陛下,他不像您一樣身份尊貴,始終不能這樣瀟灑吧。”
唐平章惆悵道:
“其實我也明白,不是所謂的瀟灑。”
楚歌:“陛下……”
“陛下。”宮人小聲稟報道,“太後請見。”
楚歌立即站起來,退到他的身後。
唐平章卻沒有立即讓人請太後進來,目光中帶著猶豫,迷惘道:“朕應該……朕究竟應該怎麼做呢?”
他轉過身,看著楚歌,問道:“若你有一件想做,卻又不敢出錯的事,你敢怎麼辦?若你身邊的人都不要你去做,你又該怎麼辦?”
楚歌低下頭,一副歉意又惶恐的模樣。
唐平章見此歎說:“罷了,問你也是為難在你。”
“陛下的憂愁,妾不知該如何寬解。不過妾曾聽人說,‘舟覆乃見善遊,馬奔乃見良禦。’,凡事隻有做過,才能知曉良善。也隻有做過,才能知曉對錯。”楚歌跪下道,“陛下是天下之主,妾位卑,不敢妄言,隨口胡說一句,忘陛下不要介懷。”
唐平章說:“你先下去吧。將太後請進來。”
楚歌又施一禮,背著身快速退下。此時太後早已無視了守備,在宮人攙扶下走進殿中。
二人在門邊相遇,太後多看了她一眼。
唐平章喚道:“太後。”
太後問:“老身多嘴問一句,陛下為何不去上朝?”
“宮人服侍不力,老身竟不知道。”太後走近問,“那今日身體舒適了嗎?”
唐平章說:“今日還是身體不適。”
太後愣了下。
唐平章走回到書桌後麵,提著衣擺端正坐下。二人隔著中間的走道,遠遠對視。
那眼神中帶著不服輸的倔強,一種她從未想過會在唐平章身上看見的東西。
太後抬手,屏退身邊所有的宮人。
“陛下是有什麼話,想跟老身說?”
唐平章說:“朕……沒有。”
太後知道,眼前這個謹小慎微的男人,他要開始反抗自己了。當這位天下至尊決定不再蟄伏,那緊跟著的便是水浪滔天。
這是她親手曾經灑下的種子,如今已不容許她的存在。
太後走到旁邊,搭著扶手坐下。
她早有這樣的準備,也並未想過要把持朝政獨攬大權,畢竟她已經老了,身邊再沒有值得叫她瘋狂圖謀的人。
她的仇恨多年前已經得報,她已經做了世上最尊貴最成功的女人。今後也會如此,直到她死去。
可當她看見當初那個年幼怯懦的少年,長成了一位不再單純不再弱小的青年,才突然意識到,時間過得真快。
但,現在還不是她要放棄的時候。還遠遠不是。
他的想法沒有錯,可是他的方法錯了。他還是一個這樣衝動的人,怎麼能放手讓他闖蕩呢?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