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平章受楚歌點撥,看餘兼的感覺就不對了。
如今太後年老式微,餘兼孤身在京,餘氏族人的聲名在京城更是每況愈下。這樣的機會不可多得。
一旦想到這裡,他便殺心大動。
隻要餘兼一死,再將太後軟禁,餘氏這顆大樹便倒了大半。屆時就算朝臣以為不妥,木已成舟,也不會對他如何。
再者餘氏一顯頹勢,下屬官員縱然有意相幫,也不得不重新思考一番利弊。
天下終究是看實力的,強者即可為尊。不能怪他心狠,要怪隻怪餘兼太過狂妄,將自己推到這番危險境地。
唐平章現在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堂而皇之痛下殺手的機會。
他還是在乎名正言順,不想太過肆意妄為,而被天下人評說。他需要臣子們真心實意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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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太後幾次說要會見陛下,唐平章怕露出馬腳,都推諉了過去。他自知不是個善於偽裝的人,雖是定了立場,卻得秘而不宣。
太後見不到唐平章,便宣召了家弟餘兼。餘兼似是因此受到警告,過了幾天安分日子。
可餘兼越是安分,唐平章就越是躁動。他哪能讓餘兼就這樣蒙混度日,最後放虎歸山?隻是他身邊沒幾個能全然信任,且讚同他挑釁太後的臣子。最後急得嘴角燎泡,還是找了邱季深詢問。
邱季深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佞臣,委婉引導道:“陛下,其實對付餘兼這般狂妄之人,要麼使他更狂妄,要麼狠狠踐踏他的狂妄,他無從忍耐,就會出現錯誤。屆時您再懲罰,無論輕重,都有道理。”
唐平章若有所思地點頭。
隨後幾日,唐平章大刀闊斧地調任官員,直接將先前擱置的兩淮鹽運使給換了人。此舉果然引得餘兼大怒,眾臣跟著膽戰心驚。
他們能理解唐平章的心理,可此事應該徐徐圖之,如此激烈的針鋒相對,是要出亂子的。
禦史公等幾位穩健派的臣子,商議過後,相約上奏,小心翼翼地勸誡,說鹽運使一職雖品階不高卻尤為重要,請唐平章三思過後再換人選。
唐平章聞言立即謙遜應允,表示可以再談。還說近日因項古山與太後的恩怨,同餘氏相處尷尬,他本意不是想針對或為難餘兼,隻是秉公辦事罷了,可不知該如何解釋,希望大臣們能幫忙說明。
幾名臣子見他如此態度,自然大喜,主動牽線讓二人講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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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餘兼受邀入宮,同唐平章商談鹽運使一職的安排,其實也就是雙方權力再分配的一場談判。
唐平章纏著禦史公,說自己沒有底氣,希望禦史公能為他指點一二,禦史公自然答應。
他拍著唐平章的手,像安撫晚輩一樣耐心道:“陛下儘可放心,若使君不講情麵,老拙自然要為您說話。”
為此,他還特意多叫了幾名大臣,各部都來了幾位,守在殿門外。算是對餘兼的威懾。
到了相約的時辰,眾臣看見餘兼氣勢洶洶趕來,唐平章禮貌請他入殿。
他們在外間等候閒聊,尚不到一個時辰,又看唐平章抱頭逃出,高喊救命,身後餘兼舉刀相追。
百官驚駭,正在無措之際,侍衛突然從周圍衝出,不待餘兼開口解釋,直接圍而殺之。
“逆賊!護駕!”
侍衛們大喊的呼聲蓋過了餘兼憤怒的驚吼,眾臣無從分辨餘兼的遺言,更來不及喊停,血液已經飆出飛濺,在地上留下一道長弧的痕跡。
緊跟著幾把長刀一同刺入餘兼的胸口,他嘴裡吐著氣音,再難發聲,緩緩跪倒在地。
數息之間,一代權臣就這樣輕易地死在了書房門口。
“退!退!無關人等退開!”
臣子們雜亂地退了幾步,緊緊靠住身邊人,日頭烈得晃眼,叫他們大腦一片空白。隻覺得紅色的光與銀色的光不停交錯,在麵前重複閃現,占據了腦海全部的思維。
摔倒的唐平章從地上爬起,也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侍衛探過餘兼鼻息,大聲稟道:“逆賊已死!”
唐平章偏頭掃向眾人。
禦史公等人屏住呼吸,茫然地對視,想從同伴處得知方才的經過,可互相間,隻能從對方的瞳孔中看見自己失控的五官。
緊跟著侍衛中氣十足的宣告聲將他們震醒。
“逆賊餘兼行刺陛下,就地正法,斬於殿前!”
禦史公望著混亂中被侍衛護走的唐平章,以及躺倒在地死不瞑目的餘兼,牙關打顫,緩緩說了一句:“晚矣……悔矣……吾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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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再說邱季深這一邊。
因項古山一事,項信先為避嫌停職。邱季深受他所托,替他去探望了項古山。
邱季深問他可否需要帶話,項古山始終麵對著牆壁,不言不語。隨後時間到了,獄卒來請,她隻能無奈離去。
邱季深倒是理解他的感受。
縱然他主動請罪了,心中還是有些許怨恨的,偏偏那是他的兒子,這股怨恨最後也隻能轉嫁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