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尖起耳朵,聽到此言,心道,這應對還挺不錯。前陣子是自己大意了,有些瞧“家庭主婦”不起。
不想門外的人似乎鐵了心,拍門聲不再那麼密集,而是有節奏的,一邊用力拍門,一邊哭嚎,那聲音,程素素在院子裡都能聽得清楚。
是個男人的腔調:“程道長,救救我父親吧!金銀錢帛,豬羊表裡,都給你!望看在孝心份上,不計前嫌,開壇祛邪啊!”
“呯呯呯”三聲,又是同樣的“程道長”,再“呯呯呯”,再哭一句!三次“呯呯呯”,這一段就算念完了。接著來第二遍。
如是往複,引了一堆人來看。
趙氏憂心忡忡,程玄倒不在乎:“開門,我去看看就是了。”
趙氏用力擰著帕子:“你不能去!”
程玄道:“你有辦法?”
趙氏也是沒辦法的,她如今能想到的可靠人,是長子。可才說了不要兒子多操心,兒子現在又在讀書。並不想打擾他…其次是道一,然而此時道一還在山上,叫他恐怕來不及,且不知觀裡是否有事。
敲門聲更響,哭嚎更慘。多喜慘白著臉跑了回來:“大娘子,他、他、他…跪下了!”
趙氏問道:“誰?”
“老員外的三兒子!”
趙氏眼前一黑:“他身上七品官!跪在咱家門口,像個什麼樣子?!”
忽然,外麵聲音停了。
趙氏對多喜道:“你再去看看。”
這一回,不等多喜跑到前頭,道一從後門由盧氏引了進來:“師父、師娘,何家怎麼了?”
程素素能想到的,道一也能想到,甚至已經將何
家上上下下的雜事想了一遍。他還知道,何老員外今年七十三了。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此時不找和尚找道士,他家每給佛寺多少香油錢?這等好事,和尚會往外推?
必無好事!
道一沉吟一下,問道:“有人告訴大郎了嗎?”
趙氏道:“我先沒告訴他。實在不行,再喚他回來。可他隻是一秀才,如何能應付得來這些人?”
道一道:“師娘說得很是,咱們合計合計,師父是不能出去應了這事的。老員外七十三了,不定何時橫死。又或者已經病入膏肓,神仙也救不得了。否則和尚們哪裡會放手這等好事?”
趙氏道:“那如何拒他?跪到門口了都!雖有芥蒂,斷難和解,何家是大族,硬拖一時容易,不留下話柄卻難。”
此言有理。
道一冷臉道:“我去告訴他們,往日香火在佛前,此事歸佛祖管,讓他們尋佛祖去罷!”
趙氏急忙點頭:“好,就照你說的辦。兒啊,你自家也要小心。不行咱就走。近來流年不利,躲一躲
,也是行的。”
道一眼角一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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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素素瞥見道一出來,腦袋一縮,道一隔空遙指了她一下,她乾脆蹲了下去。盧氏喘勻氣,看到程素素,忙將她拉了起來,給她撣土:“姑娘家,不好隨便往地上蹲。地上有蟲子。小道長來了,不會有事的。”
仿佛插旗一般,不多時,道一冷道臉回來了!
程素素見狀,悄悄跟在他身後,趴門框上偷聽。
隻聽道一說:“沒想到一個小禿驢也跟著他們來了!居然放下架子,自認不如我道家。”
趙氏急急追問:“究竟是怎樣事?老員外如何了?”
“說是中了邪,禿驢看過了,自認不如我道家,攛掇著他們來救咱家救命。我話沒說完,禿驢先說了!好禿驢!倒舍得出臉來!”他先前稱呼僧人是和尚,如今生氣,便改作禿驢了。平素處事,雖累些,無有不利,現在卻被彆人下了個套。道一也發怒。
程素素心道,這下扯皮都不行了。兩下扯皮,和尚先說的,道士再推拒,又有舊怨,必然是被記恨的那一個。隻是不知道何家拳頭有多大…
“三娘,何家是什麼來頭呀?”
盧氏恨聲道:“何家是大戶,老員外年輕的時候,生的第二個兒子,才生下來就找個先生打卦算命,說是會妨了老員外做官發家,便將這兒子棄了去。當時的父母官兒…人很好的…見不得這樣的事情。老員外不敢明著扔,就扔給個窮人家。不想這二郎天生聰明,不到二十歲就中了舉人。”
程素素心道,這事兒我聽得多了,這親生父母又找上門兒來了,對不對?
盧氏喝口水,快意地道:“這二郎考中舉人的這一年,父母官兒還在咱們在裡做官兒。何老員外見兒子出息了,闔族都攛掇著他將兒子搶奪回來。父母官兒眼明心亮呀!將這二郎判給了養父母!好人哎!”
“後來呀,這父母官兒不在了,二郎隨了養父姓李,二十幾歲上就考上了進士,娶了宰相閨女哎~真好哎~把李家老兩口接到京裡去了,再沒回來過!這姓何的還是親爹,不理會,又會有人說閒話,就勉強
給何家口飯吃,還給何家幾個小子蔭了個功名!不要臉的東西們,也張手接了去!呸!”
程素素問道:“是咱們師祖給他家算的命?”要不怎麼上來跟土匪似的拍門!
“不是不是,算命的早跑了!他們家…嗯,就是看咱們觀裡頭不順眼!這一窩子殺千刀的!佛要有眼睛,也得要他家破落!反正李大官人不姓何!”
程素素心道,原來如此!這必是一個套!將何家行事想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好像有辦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