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羽憤道:“我本來站得好好的!”
趙氏回頭:“你們倆,乾嘛呢?三郎,說你呢,看看你妹妹,多麼乖巧懂事。”
程犀三人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幼弟一臉不高興,幺妹一臉平靜。於是,他掃了程羽一眼。
程羽連背兩鍋,委屈得要命,抽抽鼻子,表示很生氣。
程素素留心,張起和謝麟都很年輕,謝麟比程犀據說大一歲,然而看起來,反而比起總是操心的程犀顯得要小一些。張起看起來帶著絲貴氣,或者說,有點吃喝玩樂的獨特氣質。兩人皆是有禮的少年,張起十分哀歎,自己也是個英俊少年,有謝麟在側,便無人理會他了。即便見禮,對他就比對謝麟顯得不那麼重視了。
謝麟一開口,程素素的耳朵就像要炸掉一聲,少年
的清亮的嗓音,吐字的每一筆、第一劃都像蘸著磁粉寫成的一樣。程羽的聲音,就沒這麼好聽了。
趙氏聲音柔了八度,命多喜上茶去。隻聽到茶盞、蓋子在托盤裡叮叮當的響,多喜緊張得不得了。清脆的瓷器交擊的聲音中,程素素恢複了正常。多喜臉紅得要滴下血來,快要哭了。
不等多喜走近,謝麟微笑伸手取過了茶盞,免去了這一場尷尬。
這滿屋子的女人,老少皆有,連程道靈的母親,看到謝麟,眼神兒才柔和了,臉上似乎也微紅了一下。張起心裡,有些不大平衡了。
等等!那個掂量豬肉的眼神,是誰的?
張起好奇心起,看到了一個小道士。穿著藍色的道
袍,腦袋上一個小髻,這不是程道靈的妹妹嗎?這小姑娘還真好看,難得的是,看到謝芳臣,她都不會臉紅的!還像在看死豬肉!
張起心裡高興,忙彆開眼去——在朋友家裡,盯著人家妹妹看,還是不太禮貌的。以肘輕碰謝麟:“哎,我可算看到一個看著你不臉紅的人了。”
謝麟抬眼略掃了一下,便知道他說的是誰了。低聲道:“你不要無禮。”還是個小女孩兒,雖然看得出是個美人坯子。卻似不諳世事,一雙眼睛裡,透出一種遊離於世外的疏離好奇。想到她爹做了幾十年道士,看到她的道袍,倒也…說得過去。謝麟將眼睛轉了過來。
兩人交談一句,旋即恢複了正經。
那一廂,程素素十分鬱悶。她看人的本事算不得高
明,但是了解程犀,以程犀對謝麟的態度而言,是真的十分佩服了。原來,一個人,可以是長著程羽臉的程犀!
還讓不讓人類活了?!
這是兩人見過的第一麵,一個受到打擊,一個覺得與小姑娘不是一路人。唯一的共同點,大致就是,對方長得很好看。
謝麟謙和而有禮,比張起更顯寬和包容,一出場,便贏得了家下的好感。程素素雖然依舊覺得還是自家大哥好,卻也不得不承認,謝麟真的是一個挑不出毛病來的人。
趙氏十分不舍,想留他們用飯,又擔心家中飲食粗糙,不適宜,隻能不舍地目送他們離開。
二人離開之後,程羽暴起,要找妹妹算賬,程素素早溜得不見人影了。
————————————————————————————————
一次見麵,雁過水無痕,程素素心底印了一張美人圖,僅此而已。事實也容不得她多想,因為程玄,繼不要改名之後,又鬨著要回五行觀,一直住到上京。算一算,也就再住一天而已。
然而程玄鐵了心。道一很能理解他的心情,點頭同意了。在程家裡,他點頭了,就是程犀點頭了,程犀點頭了,就沒有人反對了。
程素素便忙碌了起來。自從旨意下來,家裡就是程素素在主持。趙氏心不在焉,知道富平侯夫人之事,隻是緩解了她的不安。擔憂的情緒,並沒有消散。程
素素隻能擔起這個責任來。
程家一忙碌,李丞相那裡知道了,便也想去住一晚。他回來祭祖,再去城隍廟衣冠塚祭程節。匆匆而過,並不曾留宿,眼下勾動心思,便也要去。
城隍廟從來沒住過這樣的大人物,又是一通忙亂。
待搬上去,已是日落西山。各人用完飯,便到了歇息的時間了。程素素睡不著,在盧氏、小青的陪伴之下,徑往衣冠塚走去。
到了才發現,已有人在了。
“大哥?”
程犀回過頭來:“你這麼晚了,怎麼還跑過來了?”
“明天就要走了,來看看。我以前也常來玩,再沒想到,這是祖父衣冠塚。”
“嶽父說,阿翁阿婆,在京有墓。”
“嗯。”
“你這些日子可辛苦啦。”
程素素短促地笑道:“從前,有個小姑娘,總想長大,她就偷穿大人的衣服、鞋子,可人們總笑話她,你真是個小淘氣。有一天,她穿著自己的衣服,把地掃了、把碗洗了…”
話沒說完,程犀已經笑了起來。笑過之後,沉聲道:“幺妹,我曾發過誓,要澄清天下,再無不平之事。現在隻是開始,以後,會更辛苦。你…唔。”
懷裡跑進一個矮子,矮子說:“好。”
程犀一頓,環住了妹妹。
夜風吹過,鬆濤陣陣,掩住了來人沙沙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