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素素一臉的糾結,進來便先向林老夫人跪下了:“阿婆,我把嬸嬸氣著了。”
林老夫人一怔:“什麼?怎麼了?這麼會兒功夫,能有什麼事兒?”
程素素道:“就在剛才,二嬸來找我,說,我該給官人納個妾什麼的。這事兒,官人與我說過,官人說,他現在還不急這個。我就對二嬸說,謝二嬸提點,可是眼下不合適,先不能如她所願,不過我會想的!二嬸好像就生氣了。”
盧氏緊跟著就發揮了:“老夫人,您對娘子好,咱們做下人的都看在眼裡。可是,您對她好,還有人要打她呢。”
程素素忙說:“三娘!阿婆,許是我沒對二嬸說,官人眼下也沒這個打算。這才讓二嬸誤會的。我也是不想什麼事都推著官人出來頂著,沒想到弄巧成拙了。”
林老夫人沒有被模糊重點,而是問盧氏:“打人是怎麼回事兒?”
盧氏原原本本地將程素素拒絕之後,酈氏臉色就不好看,程素素攙她說好話,她反而將人推倒,一一道明。
林老夫才開心了一天,就被擾了興,臉色不好看了起來。這十多年來,酈氏可沒有原先那麼乖巧,新婦進門不久就急不可待地來攛掇著納妾的事兒,可見是沒有什麼耐心的。老羞成怒之下,推了侄媳婦一下,這還真是她能乾出來的事兒。
林老夫人越想越是這個理兒了。
“你起來!她這個臭毛病,也該治治了!”
盧氏麻利地將程素素扶了起來,程素素膝蓋軟了一下,軟軟地靠著盧氏,對林老夫人道:“畢竟氣著了二嬸,二嬸是長輩,再……我也該賠個禮、領個罪過的。可又怕過去了,二嬸看到我更生氣了。以前娘家人口少,沒見過這樣的事兒,所以向阿婆討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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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夫人道:“用不著!她的手伸得太長了。你房裡的事,隻管與阿麟商議就好。”
程素素道:“哎、哎。”
“好了,這事我知道了,你也不要擔憂,誰個說你的不是,讓她找我。”
“是。”
“回去吧,這,怎麼頭發也亂了?快去收拾收拾,阿麟那兒與你阿翁說完話,就要回去了呢。”
“哎。”
程素素順勢離開,邁過門檻兒,還回頭張望了一下,林老夫人對她擺手,她才接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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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之後,謝麟已經到了,福伯早將事情告訴了他,這個時候謝麟的臉色十分難看。
程素素再機靈,對上這些積年的內宅婦人,恐怕也難施展。不是聰明不聰明的問題,而是經驗積累的問題。有些賤人,就是能讓你施展不開手腳,再用犯賤的經驗打敗你!
“謝先生,怎麼啦?”程素素表情還算平靜。
謝麟問道:“那個人對你動手了?”
程素素看看福伯,又看看謝麟,小聲說:“我也沒吃虧呀。”
“嗯?”
“她說那個話,我心裡也不是很高興嘛,就……掐了她一下。”
“乾得漂亮!”謝麟鼓掌。
程素素小聲道:“我還有事要問你,進來說吧。”
謝麟對福伯一點頭,福伯去示意人關好大門,到東廂謝麟門前守著。
過不多久,忽然聽到謝麟捶桌大罵:“這個賤人!”
福伯耳朵貼到門上聽了一下,裡麵的聲音又低了下去了。
過不多久,又是一頓暴捶桌麵的聲音。福伯擔心地:“二郎?”
“我沒事!”謝麟的聲音飽含著怒火。
門被“吱呀”一聲打開了,程素素露出半個腦袋來:“放心,有我呢,事兒已經挑明啦。說了,我不吃虧的。咱們都不會再吃虧了。”
接著“嗖”一下,人就被拎開了,謝麟露出半張臉來:“福伯,不用擔心。上房問今天的事情,就照實說。”
“是。”福伯答應著,心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呢?二郎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喜怒外露了。
就在方才,一關門,程素素就問謝麟:“你知道當年二嬸對阿家都說過什麼嗎?”
謝麟不知道。
他隻記得當年謝淵死後,每逢酈氏來“開解”大嫂,葉氏都要更低沉一些。當時以為是葉氏思念謝淵,酈氏開解無效,他自己便去勸說葉氏,葉氏每次都是有口難口的模樣。一次兩次,謝麟當年就很聰明地覺出了不對,然而葉氏總是不講原因。
謝麟隻能推斷,葉氏情況變糟,與酈氏有關係,也是沒有證據。直到他自己遭了毒手,才最終斷定,酈氏一定對葉氏也做了什麼。隻可惜,他問遍了當年伺候葉氏的人,也沒能問出什麼來。連葉府那裡,也都不知道。隻有謝府有些衝克的流言流傳了一陣,被老夫人壓下去了。
他隻知道,程素素不會這麼隨便發問:“怎麼?她說了?”這個她說的是酈氏。
“我猜的。原本隻有五分,今天看那一位的樣子,倒有八、九分了。”
謝麟有些焦急地道:“快說!”
程素素也不賣關子:“大概,就是揀最惡心的,私陰的話說。能讓一個寡婦,連對親生兒子都不說的,還能有什麼呢?有你,阿家心裡總有些牽掛,何至於這樣早就走了?多半是與你無關又難以啟齒的。”
點到即止,以謝麟的聰明,應該已經猜到了酈氏當年說了哪方麵的內容了,便有了捶桌罵“賤人”。
程素素道:“哦,那我沒說錯她。”
“你說什麼了?”
“小賤人。”程素素麵無表情地道。
謝麟一頓捶桌:“那她得氣死。”
“還沒有,”程素素很平靜地說,“要不要我去探望她一下?”
“理她做甚?!搞酈樹芳去!”酈樹芳完了,才是對酈氏的沉重打擊。
現在沒有什麼能令謝麟放緩對付酈樹芳的步伐了。當年酈樹芳選擇維護女兒和外孫,現在哪怕他說要舍棄一個女兒,來維護酈家的利益與謝麟使有,謝麟也不會信他。
即便謝麟想,程素素也要抗議,催促他在離京之前,至少捅酈樹芳一刀,讓酈樹芳沒有功夫為難謝麟。
不過……
“你都準備好了嗎?”
謝麟也有些躊躇,搞翻一個吏部尚書?憑他一人之力,還是有大的困難的。當年大理寺翻船,是因為丞相角力,現在呢?酈樹芳是謝府的姻親,與謝相的利益上不知道有多少扯不開的糾葛。酈樹芳倒了,謝相一脈是要元氣大傷的。
哪怕頂上的是謝係的人馬,在扳倒酈樹芳的過程中,謝相一係也難保不被波及受損。
謝麟道:“不能令他立時就死,也要讓他一時緩不過氣來。他還有門生,有兒孫,一點一點的剪,總有剪光的一一天。”
“好。”程素素沒再追問謝麟的計劃,要說的時候,謝麟自然會講。現在麼……
“好了,來,這是你今天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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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房二人沒事人一樣,又開始了教學相長,二房那裡卻是亂了營。
謝源頭一回動手打了老婆。
侄媳婦的生日,從頭坐到尾算什麼事?謝源吃了兩杯酒就推說不舒服回房了。回來之後召了自家婢妾陪飲,不久便吃醉去睡了。妻子去做了什麼,他全然不知。謝源在家睡了個昏天黑地,酈氏受了一肚子氣回來,踩進門檻就聞到滿屋子的酒氣。
謝源鼾聲如雷,睡得香極了。酈氏一口氣沒提上來,撲上去衝著謝源就是一頓胡掐亂擰!“你還有心情睡!”她委屈大了!
謝源睡夢中被人偷襲,四肢一陣翻騰,將酈氏打倒在地。酈氏傻眼了,謝源有種種毛病,平庸、膽小,有事推老婆上前。對老婆動手是還是沒有過的,今天可算是開了戒了。
酈氏坐在地上捂著臉,眼睛嘩嘩地往下掉:“啊——”
一嗓子,將兒女、仆婦都召了來。謝鶴心情就沒有好的時候,不過還是慰問了一下母親:“阿娘,怎麼了?”
酈氏張張口,跟個醉漢置氣,他現在還在打鼾呢!更大的火氣來自程素素,可是要怎麼跟兒子講?“大房那個小賤人說我小賤人,把手伸她男人……”呸呸呸!“說我自薦……”呸呸呸呸呸!
謝鶴見酈氏不說話,耐著性子說:“阿爹醉了,您就不要在這個時候與他計較了,等他醒了,就明白了,會和您好好說話的。”說完,示意自己的妻子與妹妹上去扶酈氏起來,讓妹妹七娘“今天讓阿娘到你那裡住一晚吧。”
辦完這些,謝鶴自覺該做的都做完了,一瘸一拐地回去休息了。
他的妻子一句話也不多說,隻管看七娘怎麼做,就跟著做。七娘倒貼心:“阿娘,到我那兒將就一晚吧。跟阿爹慪什麼氣呢?有這功夫,跟那邊的計較計較算個賬。”
在二房“那邊的”就是指長房,隻是長房二字戳心,便用了“那邊的”來代替。
真是親生的閨女啊!這一刀戳得十分之準,酈氏就是被“那邊的”給氣著的,這說話的內容,你拿刀頂著她的脊梁,她都未必能重複得順溜了。酈氏反手把七娘背上捶了好幾下:“養你們有什麼用?”
七娘被打懵了:“我又怎麼了?”懵著懵著就哭了。她嫂子更加不敢接話了。
好不容易,酈氏累得偃旗息鼓,梆子都敲到了二更。酈氏沒去女兒那裡住,她覺得兒女都不貼心極了!沒用極了!將女兒、兒媳都趕走,對小貓說:“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咱們就回娘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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