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娘子焦慮萬分,
到了鄔州地界,
他們就是外來戶,
死老頭子彆一個開心,
把人給得罪了。夏大娘子知道自己丈夫,
能升做偏將是撞了大運,
指望他自己,
下輩子投個好胎還實在些。
夏偏將不會鑽營,大大咧咧的性子,這樣的脾氣做個大兵,
做個什伍之長,都很好。再往上走,誰會隻因為你人好就捧你上去?人家自己還想當官兒呢,
憑什麼讓給你呢?官長喜歡這樣的下屬,
隻喜歡他做下屬,並不想提拔他這麼不機靈,
扶不上牆,
乾嘛浪費這把力氣呢?每到升遷的時候,
多少機靈人都上去,
夏偏將都是被剩下的那一個。
好容易交了次好運,
可千萬不能叫這樣的脾氣給造沒了。如果不是還有外客在,
夏大娘子現在就能衝過去揪著丈夫的耳朵吼:撈個文狀元跟你喝西北風耍槍棒,你腦子叫狼叼走是吧?沒見過豬吃,還沒見過豬跑嗎?請這些人,
你該準備好唱曲兒的女娘陪酒才是!
眼下,
她隻能憋著,風風火火去演武場,還要擔心文狀元家嬌滴滴的小娘子跟不上她的步子。
還好,小娘子看起來嬌滴滴的,居然沒有抱怨,跟她一塊兒到了演武場。
夏偏將、夏家兩個兒子、於秀才,一同陪著謝麟站在冷風裡。於秀才兩腮透粉,雙眼晶亮,大力鼓掌喝彩。夏偏將也跟著叫了一聲好,他兩個兒子,夏三郎、夏四郎,一個十三、一個十一,都跟著拍巴掌。謝麟手裡還拎著一張角弓,眯著眼睛,似乎不太滿意的樣子。
順著他的視線,程素素與夏大娘子看到牆根下一排靶子中的某一個,插著一枝羽箭。箭尖沒入半寸,釘在拳頭大的紅心與外麵一圈一指寬的藍色圓環的邊界上。
在夏偏將父子和於秀才看來,這樣的成績對於文狀元來說,已經是值得喝彩的了。謝先生對這個成績卻不是很滿意,君子六藝,有一樣就是這個!怎麼能是這麼個成績呢?
更尷尬的是,媳婦兒來了。媳婦作詩寫文章差他不少,騎射正是能拉平成績的項目。謝麟抿著唇,又來了一箭,這一箭比上一箭更往圓心挪了二分。夏偏將和於秀才巴掌拍得通紅:“好!好!好!”夏偏將沒管住自己的嘴,還吆喝了一聲:“再來一個!”
再來一個!我打死你信不信?!夏大娘子眼珠子快要瞪脫眶了,顧不得外客,衝來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大寒天凍壞腦子了是怎地?發的什麼顛?將客人帶到屋外來挨凍!你拿的那是什麼?你拿刀乾什麼?!”
於秀才咳嗽了好幾聲,都被夏大娘子的嗓門壓住了,隻得尷尬地對謝麟解釋:“我們大娘子,就是這般的……率直。”
謝麟並不管什麼夏大娘子率直不率直,隻要夏偏將能做好打手的工作,他並不介意容忍夏家的各種不明禮數。他現在比較關心的是再次彎弓搭箭,定定地看著靶子,算好角度。
“咻啪!”正中圓心,謝麟才放下弓,毫不留戀地轉過身,故作不經意地對程素素說:“怎麼過來啦?”
程素素拍拍手:“看謝先生本事來了,不錯不錯。”
那一邊,夏偏將被搗了好幾肘子,嘟噥著:“旁的應酬我也不會呀……彆打了,叫人看笑話了!”才製止了夏大娘子,夫婦二人臉上發燒,不好意思地來陪個情。
謝麟微笑道:“偏將率直之人,不必拘束。”
夏大娘子忙招呼大家去屋裡坐。與文盲說話,比對主考官說話都要累,謝麟不假思索地道:“不多打擾來,今日登門拜訪,致一問候而已。唔,府上得閒了,也請到舍下一敘。文武殊途,同在鄔州,必有相通之處。”他也就在射靶子的時候成績好些,武藝上頭實在是……還是早些走掉吧!
瞥了一眼於秀才。
於秀才福至心靈,點點頭:“晚生會提醒偏將的。”
夏大娘子擔心丈夫已在不知不覺間得罪了人,程素素當著謝麟的麵兒笑著對她擺擺手,示意她不用擔心,也說:“家裡還有事,今天就不再多打擾了。我看您府上也還有些沒有收拾好,等閒下來了,到我那兒,等您打牌呢。還有些娘子們,也等著見您。”
看這二位的樣子,都不像生氣,夏大娘子當麵就大歎一口氣:“哎喲,您二位真是和善人呐!換個人,看著他這不著調兒的,嘖嘖……”
程素素道:“我看這兒挺好的,呃……”夏偏將手裡來拎著那把大刀,湊過來要跟謝麟道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