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販子能帶多少人回來?居然也能形成一股凶狠的勢力,
也是令人措手不及的。
被擄走的百姓是不能不管的,
如果可以,
朝廷當然希望能將所有被擄走的百姓都弄回來。想也知道,
魏廷也不會願意大規模的將青壯放歸,
雙方一道打、一道打嘴仗,
也沒能就這個問題達成共識。
倒是邊境上有商人做著販賣人口的生意,
兩邊都有買人的,也都有賣人的,形成一道奇景。
王三郎又與這些人口販子不同,
他暗中的身份是朝廷的探子,眼下買些已經在魏境有些時候的奴隸回來仔細盤問,反而比自己滯留魏境要安全些。謝麟很清醒,
這是一樁細水長流的營生,
王三郎也就不必力求一次就將魏廷的底給摸清楚了。
買回來的這些奴隸,花的價錢不少,
看起來質量卻堪憂。對此江先生早有準備了,
江先生庶務上頭準備得足,
無論是安置的房舍還是疫情的隔離,
又或者是防著魏人的探子夾雜其中混進來,
江先生都有準備。對於離開故土多年,
回來不適應的問題,他也有了些準備。
萬萬沒想到,這群瘦弱不堪的奴隸,
在勉強能吃飽,
分得一份能糊口的田宅之後,抱團形成勢力了。
事情還要從頭說起,被買賣的奴隸,地位當然不高,回到故土分給田宅(雖然不多),沒了朝打夕罵,日子過得是比以前好些。當然,不適應也是有的,尤其是小孩子。王三郎買回來的奴隸裡,倒是各年齡的都有,甚至一買一家幾口,數月以來,分幾批,陸續買進了數百口人對王三郎的生意規模而言,這是很大的數目了。
青壯年占的比例少,但是從整體而言人口結構還算合理,安家落戶、正常的繁衍是夠了。
問題沒有出在成年人身上,事情卻是從小孩子身上先鬨起的。
土地相連的地方,父母長輩勞作,小孩子在田間地頭幫忙兼玩耍是極平常的。相鄰村落之間漸漸認識了,小孩子玩在了一起,沒輕沒重,一時好了,一時惱了。好的時候自己不舍得吃的麥芽糖也能拿出來分給小夥伴,惱了的時候就互罵、乃至於打。
相罵無好話。小孩子互罵一般從揭短開始,進化形態是以對方直係長輩自居,進而直呼對方父母長輩姓名、講對方父母醜事,終極形態是開始講自己也不明白,但是據觀察成年人對罵時的狠話,隻要一講,成年人就會互毆。好了,就是這句!
於是一個乾瘦乾瘦的小子逼急罵了一句:“南豬!”用的既不是本土方言也不是官話,乃是魏虜的語言。
這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了!現在是個什麼情形?兩國交戰,這群亡人居然敢用胡語來罵人?!
由罵而至於打,大約平素相處也不是十分愉快,由小孩子互毆發展成了雙方父母長輩的械鬥。
能在魏廷那樣惡劣的環境之下存在下來的奴隸,無論男女,自有其過人之處。看起來都不起眼,骨子裡的韌性、狠勁兒比一般人都要強。各持器械打作一團,都是吃過苦頭的人,發起狠來不止是不把彆人的命當命,連自己的命也不當回事了。
虧得因擔心其中混進了奸細,這些自北國歸來的人還在監視居住之中,衙門發現得及時,才沒有弄出大亂。
一戰成名。
而這場混戰的起因也被口耳相傳,歸來人便收到了無數的白眼,漸被疏遠。越是疏遠,歸來人便越是抱團,也越是敏感。本來笑笑能過去的事情,一旦敏感起來,就是另一場毆鬥的源頭。
由此又引發了一場大毆鬥。
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居然會有這樣一出!為這件事情,謝麟本人親自到場,好容易才平息了這一場小範圍的動亂。一氣在當地住了三天,口上說著:“小孩子不懂事口角,大人也不懂事嗎?你們也該明白,這不過是小孩子學話。還有你們,身陷敵國,朝廷也不曾忘了你們,將你們接回,該好好教導子孫才是!”
各打了五十大板,又從中說合,將兩下都安撫住了,其實心裡並沒有麵上那麼平靜。
回到衙內,他的手才開始發抖氣的。
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征兆,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生氣了。隻是不知道這股氣要算到誰的頭上,因此個個小心做人,唯恐一不小心被樹成個靶子。說來也怪,親手揍過人的是程素素,謝麟向來不曾親自動一根指頭,然而人人覺得程素素比較親民,謝麟卻不大好相處。
謝麟心情真的不好的時候,無論是趙騫還是江先生,都斟酌著沒有輕易開口。尤其江先生,因沒有預料到還有這一種情況而有些羞赧。
謝麟回神快,走到書房手已不抖了,緩了顏色:“都辛苦了,且去歇息吧。明天還有事要做呢。”又安慰江先生不必在意,與魏廷打交道大家都是新手,經驗都是吃虧裡得來的雲雲。
先生們又豈看不出來他在壓著火?想他也是個好麵子的人,他不肯說,先生們自是從善如流,一齊告退。
難得江先生與趙先生想到一處去了,兩人不約而同地去“請娘子去開解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