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上下,將出使南朝都當作一件非常輕鬆的事情,且有著智商上的優越感。
謝麟隻管晾著蔣清泰,他就做出了一副生氣的樣子上回見到的蔣清泰可不是這個人,你們居然騙我,我就要晾著你們。
蔣清泰心中對他更有一絲輕視,派個間諜,派成了信使,又不曾識破九王子的身份,什麼三元及第,什麼神童,什麼星宿下凡,牛皮也不怕吹破了!等就等,總有你們服軟的時候,還得客客氣氣將我請出去。
原本蔣清泰是著急的,因為魏國也打不動了。程素素憂心的小冰河,它對魏國的影響隻有更壞,魏國底子薄、人口少、生產能力更差,對上了一個還沒有腐爛透了的龐大王朝,雖然搶掠了不少資源,再擴大戰爭它也吃力。
打不動了呀。
□□龐然大物都覺得吃力,何況魏國貧瘠新立?他們也要緩一口氣的,最好開個榷場。彼此緩個三五年,休養生息,然後一鼓作氣再南下。什麼?撕毀和約?當然不能那麼簡單粗暴啦,到時候肯定要找個借口,比如我們某個士兵走丟了,你們不讓我們去找……之類的。
每多拖一天,對魏國內部造成的壓力比對南朝造成的壓力要大得多。
然而一旦被謝麟冷遇,蔣清泰反而不著急了如果南朝的人尖子也是這麼個沉不住氣的模樣的話,那麼就一點也不用著急了。
謝麟也不理會他的心意,隻管做自己的準備,傻子都知道魏國不可能息兵,可就不就一邊好好好,一邊耍流氓麼?都是流氓,誰怕誰啊?謝麟還有文化呢!
謝麟一回來便給他舅舅葉寧寫信,雖然隔得遠,但是謝麟仍是葉寧對魏國主張的謀主。謝麟給葉寧的建議是,絕不可為了一時麵子上好看就同意議和,即便議和,條件也不能由著魏國來開。謝麟甚至很有預見性地為葉寧草擬了一份發給魏國的“國書”,主張都寫在裡麵了,大意即,你當我們傻嗎?你想搶的時候就燒殺搶掠,殺累了想休息了就停手,還要我們交保護費?等你休息好了,再繼續殺?當我傻?!必須教訓你!如果想議和可以,吃的吐出來,拿的還回來,發動戰爭的,要問罪。
希望葉寧能夠將這個主張堅持下去,一旦堅持成功,可以爭取將這個寫國書的任務接手過來,就拿這文稿就能用。
寫完了給葉寧的信,謝麟才開始考慮齊王分派給他的任務穩定人心。
這個就更好辦了,謝麟叫過來高據,給他下了個命令:“都往魏人的陰謀上去推!”現成的背鍋俠不用,更待何時?何況又沒有說錯!肯定是有陰謀的!這肯定能激起民憤來。
高據一旦找對了路,用起來相當順手,謝麟根本不需要去吩咐他怎麼做,隻要給個任務,他就能做好。
日子就在謝麟的忙碌與蔣清泰的悠閒中等到了來自京城的命令,竟是全部沿襲了葉寧的主張。謝麟對此並不意外,畢竟當今天子是個年輕人。
悠閒了許久的蔣清泰臉色終於變了:“我奉命而來,我主滿懷誠意,貴國竟然如此怠慢無禮,是要再起兵戈麼?”
謝麟才不與他廢話呢,懟回去的是謝守清:“小小書吏竟也敢以兵戈相威脅,還說什麼誠意?”
蔣清泰強忍著怒意,沒有再與謝守清爭執,與謝麟的學生相爭他覺得有**份。差事辦得差強人意,蔣清泰臉上無光,回去之後向九王子狠告了一狀,這又是後話了。
旨意頒下的時候,人人都知道一場大戰不可避免了。第一是要找到敵軍主力,這是一個程素素現在也辦不到的難題。五部結束了休眠期,重新活躍起來,也隻是摸到了幾大部族聚居的地方,最新的消息,已有數座城池初具規模了。至於他們何時集結、如何集結,五部的人沒有一個看得出來。潛伏在呼延部的“內掌櫃”,則有一個大膽的猜測計劃還在魏主的腦子裡。
那就更難偵知了。
辦法最後是齊王想出來的,他對於戰爭天然有一種敏感。主動出擊好了,還是用在東路時的老辦法,小規模的逐個擊破。拿著程素素新得來的、由謝麟上繳的魏國城池的布防圖,齊王挨個兒去啃,啃到魏主坐不住了,那就來一場大仗。
齊王下一城,損一部之兵馬,則魏國內部的力量平衡遭到了破壞,王庭裡因此而產生了變化。魏主既能建國,便也不是一般人,戰爭的嗅覺不亞於齊王。齊王才下一城,魏主就第一時間發覺了不對,向正在爭執的各部首領說:“不要吵了!我們隻以戰功論!”
議和有陰謀,魏主根本就是一邊議和一邊在準備著戰爭的,雖然吃力,也不是不能賭一賭國運的。論贏麵,魏主也認為他的贏麵大一些。在看到齊王的舉動之後,魏主調整了賠率,也產生了危機感,不能讓齊王再進化了!打,就趁現在打!
齊王巴不得這一聲,雙方聚起了兵馬。
魏主並不進攻齊王坐鎮的中路,他要保留儘可能多的有生力量,而不是拿著精銳與齊王死磕。東路與西路都是不錯的選擇,他就不信齊王敢不管東、西兩路。作為一個帝王,魏主太明白皇家的那些彎彎繞繞了,親哥哥做皇帝與侄子做皇帝,那是不一樣的。
這樣齊王就隻能被動接招、疲於奔命,被魏主玩死了……
並沒有!
魏主在東、西兩路之間選擇了東路,原因也很簡單,東路安撫使是丞相的女婿,這無疑加重了齊王必須去救東路的壓力。
令魏主想不到的是,給他第一擊的不是齊王而是程犀,程犀甚至沒有主動出手。就是不動手,才讓魏主的前鋒吃了個大虧。
魏兵騎兵來去如風,自然不可能攜帶多少輜重,標準的配給是兩天的乾糧。兩天就夠了,給他們暴風驟雨式的打法,基本上兩天就能定一次突襲的輸贏,不是已經贏了,就是為後續的部隊拿到了巨大的優勢。贏,可以搶到補給,援軍到了,同樣有補給。
帶著這樣的自信,魏軍突襲南下,然後就發現,程犀堅壁清野了。他根本沒有“恢複生產”,齊王離開之後,程犀並不積極主動將先前被洗劫一空的城池恢複舊觀,充實人口、開墾耕地。是以魏軍前鋒到了之後發現,自己的乾糧吃完了,對家什麼也沒給他們留下,還是他們上次搶完之後的空城。
怎麼辦?!
程犀無師自通地領悟到了“以空間換時間”的技能,則齊王的大軍也不需要再北上考驗後勤補給的能力了,省了沿途的許多消耗。安撫使衙所在之地及附近是齊王上次駐紮的地方,山川地形都極熟悉,開戰起來也不怵場。
接下來的戰事便毫無技巧可言了,以正合、以奇勝,硬碰硬的會戰才是正途。雙方都損失不小,正如齊王所料慘勝而已。齊王以一場慘勝將魏主驚走,官軍的氣勢略有回升之時,魏主再次發出了求和的信號。這一次不再是用商人做信使,而是派了正式的使者來轉達了魏主求和的意思。
政事堂在核算了損失之後,同意了議和,但是要求魏國派使者到京城晉見皇帝,再協商具體的條款。
魏主很乾脆地派了個拉仇恨的人去九王子,九王子則攜帶了他的得力乾將呼延英。
政事堂下令,齊王繼續鎮守北疆,直至盟約確定。鑒於九王子的狡猾,以及葉寧急需外甥回來在對魏的策略上給他以建議,葉寧設法使政事堂通過了一項命令謝麟一路陪著九王子入京。理由很充分,與魏談判需要一個了解對手的人,謝麟算比較熟悉魏國的。同時九王子詭計多端,需要有一個精明一點的人看著才好。謝麟雖然上次也未能識破九王子的身份,不過近來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情報,終歸比彆人犀利一些。
出現在謝麟麵前的九王子依舊是那麼俊雅和煦,絲毫不見戰敗國王子的窘態,呼延英還是耿直爽快,笑容陽光。南朝官民的目光越是複雜,他們越是從容。九王子見到謝麟還很遺憾:“學士竟不肯應我之邀。”
謝麟也是一派從容:“同殿為臣之事,去京城也是做得的。”
互相開嘴炮,也難分個勝負,也不須在這裡分個勝負。互相損完了,便是啟程。程素素理所當然地隨謝麟回京,魏國的情報當然重要,京城的消息也不能疏忽,兩國交兵,最怕的不是正麵的敵人,而是背後的豬隊友。
呼延英咬著個香梨,百無聊賴地在南朝護衛麵前晃悠著,引得官軍怒目而視,他將眉毛一挑,得意地笑了……
啪!香梨掉到了地上,那邊那個窈窕的身影,特麼不是遊氏身邊的那個丫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