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道:“那就沒退路了呀。”
“終於說出目的了,行,我也想與聖上好好聊一聊。”
張起一拍他肩膀:“好兄弟!”
到了地方,卻是一間書寓,張起擠眉弄眼地:“感覺如何?”
謝麟慢悠悠地道:“我要告訴娘子,你帶我來這裡。”
張起臉上一綠,聽謝麟又說出了後半句:“挺想看你挨打的。”
張起強撐著說:“你們真是伉儷情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不聽個曲兒?”
“聽啊。”
張起放下心來:“我就說嘛,你也不能夠這麼出賣我。湘君,揀你拿手的~”
謝麟與他上首對坐,張起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謝麟忽然問道:“今兒你帶我玩什麼,明兒我都教給你外甥,你自己看著辦。”
張起的臉真的綠了,綠油油的,不帶改色的:“芳臣、芳臣,祖宗!可不敢開這種玩笑。”
謝麟笑吟吟地:“呐,現在能想明白你剛才問我的事兒了麼?用不正派的手段拉攏正派人,不覺得自相矛盾嗎?叫你辦成了,那你弄來的還是個正派人嗎?呸呸呸呸,怎麼回事兒,說話都帶著老師的腔調了我。”
張起大笑:“哎,你是正派人!哈!”彆當我沒見過正人君子啊!騙彆人得了,可彆跟我弄這個。
謝麟道:“我能否得到歡愉還不定,她一定是不開心的,我們倆加到一塊兒,得的太少,失的太多,不劃算。呐,我說實話了吧?”
張起斂容,看謝麟的樣子仿佛謝麟突然多長了一隻眼睛:“嘖嘖,你這賬算的,佩服。”
謝麟也不分辯:“聽曲兒。”
“還聽?”
“聽曲又不犯法。”
老老實實聽了一回曲子,回來路上,張起道:“我想過了,還是得你去問。正派不正派的另說,那一位天縱英明,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跟他聊得起來的。”
謝麟道:“知道了。”
回到家裡,兩人將事情互相一講。程素素似笑非笑地道:“是一件事兒啊。嗯?”
謝麟清清嗓子:“啊,是啊,沒想到娘娘是這般想法。倒是想得長遠哈。”
誰也不會憑空咒哪個人死,但是當身上係著許多人期望的時候,壽命就不單純是壽命了。謝麟突然靈光一閃:“聖上會不會也想讓兒子再長大一些再冊封呢?”保險一些,省得前頭冊了太子後頭死了,晦氣不說,也動搖人心。
程素素道:“恐怕不止是一個理由,娘娘還擔心兒子不像儲君呢?”
“那孩子……”謝麟沉吟道,“要是隻聽親爹的就好了,娘娘畢竟有顧慮,教得保守了。越這樣,越‘不像’。再見到娘娘,提醒一聲兒,可彆亂教。聖上英明,用不著正室娘子像姨娘似的去奉承,那樣反而入不了他的眼。”
“怎麼?那孩子是有什麼缺陷麼?”
“還談不上,就是太拘謹了。小孩子端著架子,心裡卻很記得有人教他要‘禮賢下士’,不真。糊弄隔得遠的人夠了,近臣重臣,哪一個是會被花架子唬住的?娘娘又很怕他驕橫,又很珍惜他的身份,教的人自己都拿不定主意,關孩子什麼事?”
“能掰回來嗎?”
“不太難。”謝麟給了個保守的答案。
“那就好。”
且不說過幾日,張皇後又召程素素進宮去交流意見,這一回的意見裡,還有一個交換的條件,讓謝業來跟著皇子一道讀書。
謝麟也履行了對張起的承諾,與皇帝認真的談了一回。沒有任何的拐彎抹角,謝麟單刀直入:“陛下,臣已將殿下的功課梳理了一回。接下來要怎麼教,還要先請教陛下,對殿下是個什麼章程。是要很快立為東宮呢,還是有彆的打算,這兩樣,教法是不一樣的。將藩王教成了儲君,是要出大亂子的,將儲君教成藩王,也非國之幸事。”
皇帝笑道:“聽說張起在宮門口拖著你去聽曲兒了?他擔心了吧?”
“嗯,曲兒也就那樣了,沒我自己彈得好聽。他麼,好比知道要吃飯了,但是吃什麼,忍不住就會琢磨。陛下要給臣一個實話,臣才好定接下來怎麼教。”
“願聞其詳。”
“這就像彈曲子,得先定個調子。如果調子不定,再高超的技藝結果也隻能是荒腔走板。陛下要兒子們去考個狀元嗎?”
“當然不是。”
“這就是定調了。您給殿下們,定的什麼調子呢?臣隻知道,不要教成書生,彆的條件呢?”
皇帝緩緩地道:“我怕他年紀小,受不住這樣的重量。他的哥哥……”生出來不久,皇帝就很開心地說,這是以後的天子呀,然後娃就掛了。再有,皇帝頭腦很清醒,如果中宮生的孩子資質不夠,也不必非得為了禮法就將國家交給他這四處漏風的情況,差點資質的孩子處理不了!那是要亡國的!後一條隻是他的擔心,說出來立時要惹禍,皇帝便隻說了擔憂。
謝麟道:“焉知定下來之後就沒有祖宗庇佑了呢?”
皇帝仍不能決斷,就像謝麟說的那樣,這個孩子看起來是禮貌周到的,但是因為太模範了,反而有點虛,讓他下不了決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天夜裡,皇帝夢到了五個穿著冕服的人在他眼前直晃蕩。其中一個最眼熟,是他親爹。皇帝不是個很迷信的人,卻也不能不信這種夢,一覺醒來,也不須再問老婆,也不用問兒子的老師,直接召了李丞相來問:“東宮,可以定下來了嗎?”
李丞相詫異地道:“臣以為,東宮的人選已經定了。難道陛下還有彆的想法不成?”
皇帝默,半晌方道:“那就定下來吧。”
冊立太子是一件大事,政事堂、樞密院、禮部、鴻臚寺、欽天監、京兆府……等等等等都忙碌了起來。謝麟的鴻臚寺要負責其中一部分的禮儀、筵席,比平常更忙一些。這一次魏國也要派使者前來,如何“招待好”魏國使者,需要有一個預案。
中宮一係喜極而泣,雖然按照禮法這是應該的,但是皇帝一直沒有露出這方麵的意思來,也不能不讓人揪心。現在好了,一顆心終於可以放下來了。冊立之後,太子就要搬到東宮居住,雖然離母親遠了,但是將會有屬於自己的屬官,有詹事府,名正言順的自己的勢力。這就算坐穩了位子了。
張皇後知道謝麟與李丞相對皇帝的回答之後,認真給兩人封了厚厚的謝禮。二人都很正經地回答她:“臣是為國家,非為中宮。”看起來謙遜極了。
然而私下裡也都有一絲得意這才算是真正與東宮有直接聯係的開始。
唯一一個愁眉緊鎖的人是石先生,猶豫了三天,石先生獨自找到了謝麟:“東翁,東翁是東宮老師,於今又有功於東宮,還望東翁謙遜。凡事多想想當年古太師。他可是一位活太師。”最後還不是死得透透的了?
謝麟開心勁兒登時去了八分:“先生提醒得即時。”他確實看這個小太子有那麼一點玩弄於股掌之上的養成心思。也就是石先生這種經曆過家變的,能夠第一時間警醒過來。
有了這個提醒,謝麟越發安靜了,看得皇帝有些驚奇:“都說夫妻會越來越像,沒聽說親家也是這樣啊!怎麼倒有點像程道靈了?”
驚奇還沒有完,太子冊封大典程犀也得到了回京參加的待遇。一整套的禮儀走下來,皇帝很自然的讓程犀在詹事府兼職掛名兼職,人還是要去接著做轉運使的,等什麼時候回來京城任職了,什麼時候再跟太子聯絡感情。
離京前,皇帝接見程犀,程犀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趁著跟魏國的短暫和平時期,趕緊把內政收拾一下,再不收拾,恐怕要支撐不下跟魏國的持久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