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兩回都燒了, 這回卻留下了。
玄過便朝那些衣衫瞧了一眼,他本也沒什麼意思,不過是下意識地過一眼罷了,可明蘇卻極不自在。
她也沒說話, 隻抿了下唇,看著玄過退下了, 關上了門, 方輕輕地籲了口氣,而後又將目光落在了衣衫上。
都翻亂了。
明蘇欲獨自待一陣, 於是也未喚侍女來, 自己一件一件地將衣衫疊起, 一麵疊一麵想著事。
皇後為何要翻閱宮人名錄?難道她是要清洗一番內廷?
宮中每五年向民間采選一批宮女, 同時將年滿二十五歲的宮女放還歸家。明年春日, 恰好便是五年一度的采選。
這麼一想, 皇後若是欲借此行事, 先調來名錄看看, 也說得過去。
可若是如此,動作太大了, 陛下那裡也不會容許,何況也太早了些, 這才剛入冬呢。
又或是皇後在尋人?因遍尋不得,故而翻了名錄來查一查是否仍在宮中?
幾身衣衫很快便疊好了。明蘇將手按在最上頭那一件上,手心貼著衣料,軟軟的, 很舒適。可再舒適也是旁人贈她的。
她收回手,垂到身側,手心卻還殘留著衣料的觸感。她的手指收了起來,握成拳。
不再看那疊衣衫了,自回了寢殿。
一至寢殿,床腳的那堆鎖鏈便入了眼簾,明蘇便覺得碰過衣物的手心像是被灼了一下,滾燙的。她心中內疚起來,走過去,坐在了床邊,低頭看著那堆鎖鏈。
她其實已累了,連日奔波,她身子又極易倦,此時也有些困了。
可她還是在床邊坐了許久。她望著那堆鎖鏈,忽然開了口。
“我收了她的衣衫,哪怕明知什麼事都沒有,仍是自覺對不住你。那你呢?你那樣待我,這五年間,可曾有過一回,你想起我,覺得虧欠了我。”
她自嘲一笑,頓了頓,俯下身去,戳了下冰涼的鐐銬:“必是沒有的,你這人,哪兒還有心呢?”
她說完,眼瞼微微地垂下了,聲音壓得低低的:“你沒有心,可我還是盼著你回來,我這樣卑下,你會瞧不起我吧。”
然而,哪怕明知你會瞧不起我,會厭煩我,我仍是想要再看看你。
明蘇直起身,輕輕地舒了口氣。
半夜裡下起了雪,寂寥且難熬。直至隔日醒來,雪猶未停,稀稀落落地飄著。
明蘇命人備車,她要入宮。
到了仁明殿,雪停了,明蘇站在大殿外,等著皇後召見。
這幾日大雪,皇後免了六宮晨省,此時殿中仍有來客。應當是與皇後親近的妃嬪來問安了。明蘇隨意想著,轉頭一看,看到一處屋頂。
平日裡,從此處望去,是望不見那屋頂的,今日是那屋頂前的樹,枝上積滿了雪,將頂上的枝葉壓彎了些,方露出了一角。
那是她年少時念書的那座閣樓。
明蘇目光微凝,欲走過去瞧瞧,殿內走出了四名妃嬪。
那四人見她在外,似是意外,為首的是順妃,笑著朝明蘇頷首,道:“公主來了。”順妃入宮有些年月了,明蘇小的時候,還去她宮中討過糖吃,自然是相熟的。
明蘇也與她見禮,笑著道:“順妃娘娘。”
後頭還有三位妃嬪,明蘇見禮時,掃了一眼,兩人眼熟,仿佛是嬪位上的,還有一位則從未見過。
那三人對明蘇便不敢如順妃那般熟稔了,紛紛與她行禮,明蘇便隻頷首,神色淡淡的,那三人顯然有些怕她,見過禮便匆忙走了。
雲桑就在一旁看著,直至妃嬪們皆離去,方上前來,福了一禮道:“娘娘已在殿中等著殿下了。”
殿內暖融融的。乍一進去,還聞得見幾種交織到一處的香氣。
是那幾位妃嬪身上染得香料,天冷,風又大,她們用香便重了些,以致人走了,香氣倒殘餘在了殿內。裡頭便有些悶。
鄭宓正覺頭暈腦脹,見她來了,也不等她行禮,便道:“不如出去走走?”
她被熏了許久,急於解脫之色全浮在了臉上,明蘇不知怎麼竟覺得有趣,笑道:“也好。”
她難得這般溫溫和和地與她說話。鄭宓格外高興,行至殿外,又見天地皆白,雪色正好,便道:“雪停了,公主若無事,不如隨本宮往梅園賞梅如何?”
明蘇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娘娘好興致。”
“你隻說去不去。”
明蘇想了想,道:“去。”
於是,二人便往梅園去。
宮中賞梅,自非一路看去便罷了。若是皇帝來,必得有絲竹歌舞與美人作伴。明蘇與鄭宓倒不致如此排場,隻擇了一樹開得極好的紅梅,命人在底下煮了一壺酒。
酒香伴著梅香,白雪映著紅梅,意境也就來了。
地上鋪了厚厚的氈子,氈子上置了矮幾,幾兩側可供二人跽坐。
宮人們皆被屏退了。
酒還未熱,倒是幾碟糕點做得精致喜人。明蘇沒什麼胃口,便未去碰,想起殿前遇上的妃嬪,道:“娘娘何時將順妃娘娘也收服?”
“她自己來的,今日還是頭一回。”鄭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