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驍一抬頭, 梁白玉就對他笑,兒時的小夥伴長大後的一次嘮嗑一般,挺平常也挺放鬆的。
“不知道怎麼說, 還是說不出口?”梁白玉轉過臉,視線落在臟濕牆腳的兩隻潮蟲上麵, 一隻死了,一隻踩著它的屍體往前爬,他用費解的語氣問, “一邊跟我說你相信眼睛看到的,一邊又聽信村裡傳的那些,你這樣子, 不累?”
趙文驍的神情不是很好看:“我……”
梁白玉慢慢抬了下眼。
那一眼因為眼型和瞳仁顏色的關係, 似乎有潤物細無聲的溫柔繾綣,又像是波濤洶湧的寒冰風雪。
“抱歉。”趙文驍急切地邁步走近, “是我對你不夠信任,但是我,”頓了頓低聲說,“我是真的擔心你。”
“我陪你長大, 也看著你長大, 我希望你能像從前一樣信任我依賴我, 哪怕你都不記得了。白玉,我想你把我當家人。”
Alpha一派真心誠意發自肺腑, 怪令人感動的,他說, “你吃過的苦受過的罪都可以……”
“等等。”梁白玉啼笑皆非, “我怎麼不知道吃受過苦受過罪?你看我像是那麼過來的嗎?”
隻要是個眼睛沒瞎的,都知道不像, 根本不搭邊。因為他細皮嫩肉,白得發光,十指不沾陽春水,美而不娘,站在這,就是 “深宅少爺”的活體招牌。
村裡人那麼不待見他,除去跟梁家結仇有怨的小部分,大多都是因為他從頭發絲到指甲蓋透著一股被幾十上百人細心嗬護出來的精貴。
他們的眼界窄小很有限,想象不出那是什麼樣的生活,就選擇去堅信他是靠出賣皮肉過活,墮落腐爛的妓。
趙文驍失聲片刻:“那你的病,你咳血……”
“我其實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麼很多人就那麼喜歡糟心彆人的事。”梁白玉說,“人各有命,我的命,我自己做主,懂嗎?”
這話已經有反感的意味了,不太好聽。
趙文驍卻沒怪他不知好歹,而是縱容的哄道:“我的錯,怪我胡思亂想。”
房裡的氣氛挺悶挺乾的,有一種再談下去就要吵起來的架勢。然而就在這時,梁白玉忽然笑了一下:“關於我手腕扭傷貼膏藥貼的事……算是翻篇了吧,我的腺體沒傷沒壞,就和普通Beta一樣是個擺設,不值得費心關注。”他上了床,被子一蓋閉上眼說,“晚安,好夢啊。”
“白玉,你要是沒有忘記以前的事,我們肯定會更好。” 趙文驍隱隱約約歎口氣,沉浸在追憶往事的低落情緒裡。
“太亮了,關燈吧。”梁白玉說。
.
第二天,楊鳴轉了性子,不懟梁白玉了,也不跟他講話,給家裡買東西都自己走在最前頭,偶爾還會傻笑。
回了村以後,這種現象不但沒改善反而加重了很多,楊鳴都不往梁白玉家跑了,在路上撞見他扭頭就走,急急忙忙左腿絆右腿,臉紅耳朵紅,信息素不受控,路過的都要被強塞一口粘膩的棉花糖。
楊鳴的不對勁被家裡人看在眼裡,他們帶他去相親,他把人給打了。
一個Omega,騎在Alpha頭上,傳出去都讓人笑話。
家裡壓著他去道歉,醫藥費掏了不算,肥嘟嘟的老母雞還賠了倆。
二老叫楊玲玲去給她弟上思想教育課。
楊玲玲不想費口舌,又沒辦法推脫,最後就頂著張冷掉渣的臉上了。
“他不喜歡你。”
“你是在跟你自己的腦補談戀愛。”
楊玲玲進屋就說了這麼兩句話,犀利又殘酷。
然後呢,
然後就被楊鳴趕了出去。
楊鳴使勁把門甩上,用腳踹了好幾下:“老子樂意!”
“老子就樂意腦補!”他氣得齜牙。
美夢泡泡機被敲碎了,楊鳴抑鬱了好幾天,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他寫了一篇青春疼痛酸掉牙的小作文,好多不忍直視的錯彆字。
小作文被他折成樹葉,和梁白玉給他的那張一百花剩下的兩毛錢放在一起。
抽屜一關,他又是一條好漢……個屁。
楊鳴因為一場沒開始就夭折的單向初戀成長了不少,總之就是內心重建了一回。
梁白玉叫他弟弟,陪他去縣城,給他錢讓他高興,是真的把他當弟弟吧。
當弟弟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