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白玉在趙文驍家住了三天不到, 就回自個家了。
趙文驍前腳剛走,楊鳴後腳就出現在梁白玉跟前,他嘴上的燎泡破了結痂, 眼裡熬出血絲,語氣幽怨, “還以為你要在他家紮根了。”
“說的什麼話,我自己又不是沒家。”梁白玉想找小皮筋紮頭發,沒找到, 他就把肩頭柔軟的發絲往而後撩。
“哼,姓趙的不讓我見你,卑鄙無恥得很。”楊鳴把梁白玉全身上下看了好幾遍, “他有沒有欺負你?”
梁白玉哭笑不得:“弟弟啊, 你又胡思亂想了是吧?”
楊鳴要掐梁白玉,手快碰到的時候就一個大轉彎, 掐了自己。
上次在林子裡,他把這人手腕抓出了印子,可後悔了。
太過於美好的東西,會讓很多人滋生破壞欲。
也會有很多人生出保護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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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麼跟你說吧, 姓趙的不是好東西, 故事書裡形容的偽君子, 就是他那號人。”楊鳴惡言惡語,“人前出手大方友善, 人後罵土包子還會下刀子。”
梁白玉摸他腦袋:“書讀多了,更乖巧了。”
楊鳴:“……”
老子是方圓百裡最強Omega, 狂霸拽橫著走, 乖巧是什麼他媽的鬼。
楊鳴看梁白玉擦遺像,他偷偷瞄了好幾眼, 小臉上露出了很明顯的不適。
這種黑白照對他的衝擊一向挺大。
雖然他並不想承認,他怕鬼,怕成個球的那種。
像哪家老人過世了,屍首要在兒子的堂屋過一夜,就穿好壽衣躺在一塊木板上麵。
他爺爺奶奶走那會兒,他大伯都說大媽不同意不肯鬨得厲害死活不要屍體進門,他爸覺得這種事不能吵,會讓頭七還要回門的老人傷心。
所以爺爺奶奶全在他家放的。
到現在,過好久了,他一個人穿過堂屋依然涼颼颼的。
半夜就更彆說了,根本不敢看曾經放停屍木板的地方,生怕見到爺爺奶奶的鬼魂。
楊鳴打了個抖,他移開眼神:“姓趙的有沒有請黃醫生給你看病?”
“我不就是著涼了,哪用得著黃醫生。”梁白玉把兩張遺像擺整齊,他將小香爐搬到前麵,擦火柴點香。
楊鳴瞪他後腦勺:“著涼能讓你躺這麼久?”
“那是在水塘脫力了,虛弱的,睡夠了就好了。”梁白玉說著就打哈欠,聲調也拖了。
楊鳴半信半疑的盯住梁白玉側臉,發覺他的氣色還不錯,就是肉眼可見的困困困,他秀氣的眉毛揪了揪:“你怎麼跟蛇一樣,也冬眠!”
“是啦。”梁白玉懶懶散散的笑了聲,他拎起小竹椅去堂屋外的屋簷下麵坐著,聽雞叫,看風吹樹晃。
楊鳴瞟一眼遺像,他眼皮抽抽,飛快的跑出去。
冬日的陽光在親吻竹椅裡的人。
很溫柔。
楊鳴的腳步聲跟喘息都不自覺輕下來,他安靜了會,蹲到竹椅旁,嘀咕起了小水塘那天的一幕幕,說他媽是斷掌,一耳光子下去差點把他送到西天,還說他爸是慫包,聽他媽的話,兩人一起攔他,陣仗大得就跟他要上戰場決一死戰一樣。
少年不好意思表露情感,就用吐槽的方式展現內心的愧疚,後怕,和慶幸。
梁白玉笑出了聲。
楊鳴氣惱的拍打竹椅背:“笑什麼笑,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聽到了。”梁白玉的瞳孔被太陽照成黃咖色彩,透而漂亮,他的唇角和眼尾都彎著,回答了楊鳴,心神卻不知在哪個美好的地方。
楊鳴有種眼前人就要被曬化掉的錯覺,他“蹭”一下站起來,擋住了那片光。
陰影裡的梁白玉眼皮不抬:“站開點啊弟弟,我都曬不到了。”
“我就不!”楊鳴被自己的傻逼行為打擊到了,他破罐子破摔的撒潑。
“好吧好吧。”梁白玉閉上眼笑,“隨你。”
楊鳴臉通紅,他兩手抓著竹椅的椅背兩邊,彎腰去看椅子裡的人:“說起來,你的水性比我好。”
“學的。”梁白玉的眼瞼微動,“為了實現自我價值,全麵發展,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後半句的音量太輕,帶著點說講故事裡人物的嘲弄,幾乎是一出口,就消散了。
楊鳴隻聽見了他的前半句:“既然是學過的,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從水塘裡上來?”
“剛掉下去的時候,腿抽筋了,一時沒緩過來。”梁白玉說得雲淡風輕,“幸好有我父母保佑我。”
楊鳴又記起了當時的恐慌。
“啊,”梁白玉想起來個事,“周嬸……”
楊鳴的臉色一變:“彆提她了,她把你推下去,自己還開開心心的拍手,真他媽歹毒!黑心寡婦!”
梁白玉蹙眉:“不要那麼說,她又不是故意的,跟個傻了的人計較什麼。”
楊鳴:“……”
上午他在地裡澆油菜,那寡婦咿呀著路過,他手拿糞瓢揮過去。
結果油菜被他打爛了一片,他媽把他抽得小腿肚子發抖。
這筆帳楊鳴算到了寡婦頭上,他本想拉著梁白玉一塊兒好好罵人一頓發泄發泄,哪想到對方一點都不往心裡去。
“觀世音轉世都比不上你,老子走了!”楊鳴大聲吼了句,人沒動,等著被哄。
跟梁白玉走得近的,都會有這毛病。
想得到他的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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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白玉昏昏入睡,語速緩慢道:“要知足。”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楊鳴卻懂了,他臉皮發燙,支支吾吾了句什麼,扁嘴:“切。”
“昨天我上山找了陳碸,他找你了吧。”楊鳴突然說。
梁白玉的眼睫一顫,雙眼睜開:“是嗎?”
“姓趙的也沒放他上樓看你?”楊鳴不敢置信,“我操,他真把自己當棵蔥了。”
楊鳴想起他姐說的“動情”兩字,氣都要喘不過來了,他抓住梁白玉的手臂,像勸告自家要跟混蛋玩意兒私奔的心肝寶貝:“豐莊的事你還記得吧,Alpha的忠誠跟信息素是綁定的,沒有信息素,就沒忠誠。”
梁白玉的表情有幾分驚訝:“你為什麼覺得我需要那東西?”
楊鳴噎住。
就他貧瘠無聊的人生經驗,連梁白玉這個人都看不透,更猜不準姓趙的在對方心裡是什麼感情,這麼一想,他感覺呼吸舒暢了不少。
反正對楊鳴來說,梁白玉可以勾搭玩弄很多人,被很多人愛,但他不能愛誰。
因為在楊鳴心裡,沒人配被梁白玉愛。
就連陳碸都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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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鳴開小差的功夫,梁白玉已經不在竹椅上了。
廚房有響動,他走進去,看見梁白玉在拆藥包,準備熬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