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疼地發現，就算魚妖們和人類成功建交，並且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人類文明和生活方式，但在有些方麵，仍然根深蒂固地維持著生物本能。
比如他們的吃飯問題。
毫無疑問，魚妖一族仍然保持著身為魚類時的進食習慣。
他們進食竟然是直接驅逐魚群到規定地點，讓族魚自由捕獵。
好吧，其實固定地點，本身就是一種向人類文明學習的成果了，他實在不能再要求太多。
但……
仲淮秋看了看水牆那頭，魚妖一族們歡快地在魚群裡穿梭來去，有些化出原形，有些化了一半魚形一半人形，個個張著嘴在海水裡一兜，就吃了一嘴生魚，就禁不住嘴角抽搐。
他實在接受不來啊。
在人間界幾乎無往不利的仲淮秋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遲疑地問魚然：“有沒有適合人類吃飯的地方？”
都有人類駐此地辦事處了，他不信沒有。
魚然果斷調轉方向：“當然有，我帶你去。”
“吃都吃不到一個鍋裡，還有臉說你愛他呢？”刁隨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嘴裡嚼吃著大量碎魚塊，飛濺出的碎肉和魚血腥味衝天，有幾滴甚至沾到了仲淮秋的衣服上，差點薰他一跟頭。
仲淮秋發誓他一定是故意的，不然在海裡咀嚼時張這麼大的嘴，是嫌肉塊掉不出來呢。
他臉色不好看，魚然的目光卻淡淡的，像是根本沒看到他被擠兌了，半點為他撐腰的意思都沒有。
仲淮秋咬咬牙：“來都來了，魚生……我也可以吃。”
魚然比人類淺淡的深灰色眼珠子動了動，帶了幾分詫異：“你確定？”
這可是生魚，跟餐廳裡片好的魚生可不是一個東西。
仲淮秋麵無表情：“我可以試試。”
魚然也不多說，領著他到了水牆邊上。
這裡似乎用了某個妖法陣，將捕食區用水牆隔開，所有的魚妖可以直接紮到水裡。
仲淮秋想和他們一起進食也不是不行，跟其他非水生類生物一樣待在水牆外頭罷了。
有他們專用的進餐區，也有專門的人員可以幫他們從水牆裡捕魚。
又或者他們也可以自己來。
仲淮秋謝過了工作人員的好意，選擇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這當然不是因為被刁隨的冷嘲熱諷刺激，而是因為他發現自己在做出這樣的決定時，魚然會認真地看他一眼。
刁隨雖然很討厭，但話說的沒有錯。
他和魚然吃都不能吃同一口，還想著共度一生呢？
然後仲淮秋就遇到了順風順水的豪門掌權人生涯裡最大的人生危機。
因為要出來吃飯，仲淮秋早已洗漱過，換下了趕了半晚上路的運動服。現在的他和以往在人間界時並沒有什麼不同，一身高訂三件套，用料上乘，做工考究，看起來風度翩翩又高雅迷人。
但這些風度在捕食水體裡的魚群時毫無用處。
堂堂商界大佬，高訂西裝皺巴巴，就連裡麵的襯衫上都沾滿鹽漬。
更令人難堪的是，為了抓魚，他把手都弄破了，雙手被海水醃得很疼，卻不能放手，隻因他手裡這條巴掌長的三指小魚，是忙活半天，目前捕到的唯一一條，若鬆了手，全都白搭。
魚然一直在不遠處暗中觀察，一半是防止刁隨乾出什麼出格的事，一半是他對仲淮秋其實也並非自己所認為的那樣無感。
到底是曾和自己有過親密關係的伴侶，他不樂意就這麼因為事實跟他過一輩子是一回事，但外人對仲淮秋做出什麼不好的事，又是另一回事。
他看仲淮秋忙活了半天才捕到一條魚，緊緊抓在手中生怕它跑了自己餓肚子的樣子，竟然覺得他有點可憐。
雖然狼狽，仲淮秋終究還是逮著了一條魚，應當不會餓肚子了。
魚然化出的半妖身形甩甩尾巴，準備往裡頭去一點——外麵靠近水牆這裡的魚群，默認是給不方便下水捕食的非水生類生物取用的，他們魚妖，都是去更深一點的地方。
就在他最後往仲淮秋那看一眼，準備遊到更深更遠處的時候，仲淮秋原本專注捕魚的目光對了上來，那個男人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意，跟他做口型：“過來，給你吃。”
魚然的心，突然像是被什麼輕柔的羽毛撓了一下，癢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