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證不過是一紙人間契約,婚姻之於魚然,卻有另一層麵的約束。
結婚那時,魚然是真心實意地想同仲淮秋共度此生,天地呼應,自有約束,此時即便是一點點血液分子,對魚然而言,都是黑夜中的螢光般明顯的記號。
他當機立斷,調轉方向,循著血味往來處尋找。
他是不想在這段時間過多和仲淮秋接觸,卻不代表他樂意見人遇險。
魚然趕到的時候,刁隨還未離開。
仲淮秋死死抱著氧氣設備,正與其爭搶。
打鬥中,難免引來其他尚未入道的凶猛水生類,在一旁虎視眈眈,在看到魚然介入之後,這些隱在暗處想要分一杯羹的投機者悄悄退去。
若隻有刁隨一個,他們尚可趁其不備偷走一點人類的血食,但再加個魚然,就沒那麼好的機會了。
看到這一幕,魚然心神劇震,他想也不想就衝上前去,將刁隨撞開。
刁隨已經咬住氧氣麵罩和氧氣瓶相接的管子,順勢一扯,將管扯斷。
他知道魚然出現在這裡,此間事敗,也不囉嗦,直接借著這股慣性向遠方逃遁。
魚然要看顧重傷又失去海底維生裝置的仲淮秋,自然不會在此時就追上去。
他先助仲淮秋直接扔掉了氧氣外泄後已經形同虛設,甚至會成為負累的氧氣瓶,隨後劃開自己掌心,在仲淮秋受傷的肩頸處觸了幾觸,用自己的妖血在他出血不止的傷處蒙上一層薄膜。
做完這些,魚然先蕩開一波妖力,恫嚇住剛才還未退走的一些隱在暗處的生物,這才攬住仲淮秋向上遊。
這裡太深,太險,仲淮秋即便沒有失去維生裝置,也不宜久留。
他必須將人帶到能自由呼吸的水麵上,再辨明方向,把人帶回去。
仲淮秋能支撐到現在,已經是他身體極為強健,和意誌極為堅定的結果。
他虛虛扶住魚然的臂膀,向他露出一個笑容。
魚然心間一跳,覺得他的狀態似乎不對。
他有些著急地安慰他:“我們先上去。”
上去再說。
仲淮秋卻將他按了按。
他是人類,在海裡無法呼吸,也不知在此地困了多久,早就該脫力了,隻是不知何種意誌支撐著他,堅持到現在。
他不能在水裡說話,便做了口型出來,魚然看懂,知他說的是,為什麼要來救,他如果死在這裡,他不就自由了嗎,隻覺得額角青筯直跳。
他在他眼裡,竟然是這樣的妖嗎?
魚然生氣,不願同他多耽擱,不顧他想得到回應的眼神,一臂抱緊了他,就開始往上浮。
仲淮秋剛才下潛的速度就過快,已經傷得不輕,上浮的速度過快,同樣也會出問題。
魚然先還控得住,待懷中軀體越來越僵硬,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仲淮秋已經許久沒有呼吸了。
此地離水麵還遠,若是按著安全速度緩慢上升,仲淮秋就會在上升過程中溺水。
但若是為了讓他能夠快點恢複呼吸,加快速度,少不得又要再受一遍損傷。
除非……
魚然木著張臉,平靜地轉過頭去,將唇貼到仲淮秋緊閉的薄唇上,緩緩度過一口氣。
仲淮秋得了空氣,下意識地放鬆了全身肌肉,原本沉重得抬不起來的手臂,也撫上了魚然的臉側。
魚然的身體此時維持著一個半人半妖的狀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魚,巨大的尾鰭無聲而有力地拍水,將他和仲淮秋一起往水麵上推。
他的耳後到脖頸處,張著幾道口子,如同魚類的腮部一樣過濾著水裡的空氣,仲淮秋猛地摸到此處,動作頓了頓,而後輕柔過拂過,在他後頸處停下,輕輕揉著。
魚然的身體在水裡有著變溫動物的本體屬性,和此處的洋流一樣冰涼,貼在仲淮秋身上的部分卻因他的接觸,而略溫一些。
仲淮秋難得地沒有反客為主,輕輕閉上了眼。
魚然巨大的鰭尾在底下散開,靜靜地開成一朵花形,柔軟又堅韌的尾部推水的速度漸漸變慢下來,慢慢盤旋而上。
海水裡細碎的聲響俱都不見,天地間仿佛一瞬間靜謐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