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騫很快就開始攆人了,“鳳大人公事繁忙,就不必在這裡耽擱了。小徒醒了,我一定讓人給大人送信兒去。”
鳳隨戀戀不舍的起身,被李大家毫不客氣地攆出了房間,順便站在房間門口催了一下小魚,“過一刻鐘,再熱一盅羊奶過來。”
小魚連忙答應著去了。
李騫照顧傷員是十分精細的,司空昏迷吃不了東西,他就每隔一個時辰給司空灌些湯湯水水的東西:牛奶、羊奶、米湯……輪換著來。還不知從哪裡搞來了兩包紅糖,說要給他補血用。
鳳隨在見識過李騫照顧人的架勢之後,也歇了將司空接去營房照料的念頭。他覺得,哪怕是他自己上手,也不可能照料得這般仔細了。
順州是宋遼混居的城市,當地居民也多食牛羊肉和奶製品,牛奶羊奶這種東西在這裡倒是不難找。
李騫正指揮小魚給他拿紅糖,就覺得哪裡有點兒不對勁,他轉頭朝著床上看過去,就見司空睜著眼睛,懵懵懂懂的看著他。
這兩天司空也醒來過兩次,都是喂他喝兩口水,然後又閉著眼睛睡了過去。郎中說這隻是身體對外界有反應,但並不是他真正醒過來了。
李騫不確定司空是不是還是這種情況,他湊近一點兒,想看仔細,就發現司空看著他的時候,眼睛裡微微泛起笑意。
李騫,“……”
李騫有些激動地湊到近處,“……醒了?”
司空眨眨眼,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
李騫的眼淚一下流了下來,又慌忙舉起袖子擦拭,嘴裡語無倫次的替自己的失態辯解,“都怪這個小魚,笨手笨腳的,加個紅糖都加不好……”
小魚也顧不上抗議他家先生的無理指責了,又驚又喜地湊了過來,“你可醒了,再不醒來……”
李騫連忙咳嗽了一聲。
小魚聲調一拐,“……再不醒,羊奶都要被我喝光了!”
“趕緊讓人去請郎中來!”李騫顧不上搭理小魚的胡話,湊到近處摸了摸司空的腦袋,不大放心的問他,“傷口疼嗎?師父說話你能聽清嗎?”
司空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是生了鏽的零件,無論他怎麼使力都無法讓它自如地轉動起來。
他隻好眨眨眼,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其實他在睜眼之前已經醒來一會兒了,隻是渾身上下疼得厲害,又沒有力氣,想動也動不了。
意識到自己還活著,司空心裡對這世間的神明湧起了莫大的感恩之意。
李騫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表達自己的歡喜了,他親自動手喂司空喝水喝藥,又絮絮叨叨的說起了城裡的各種情況,什麼安民告示啦,什麼挨家挨戶登記住戶的情況啦。還有賦稅,接下來的三年大家都會少交很多稅,城裡的居民們暗搓搓的都挺高興。
說完城裡的情況,又說起了鳳隨和他的那幫兄弟。當初把他抬回來的就是鳳隨,這兩天他天天來報到。他那幫兄弟來了兩回就被鳳隨給攆走了,說他們廢話太多,吵到了司空休息。
李騫聽他們閒聊,好像有幾個兄弟受傷還比較重,輕傷的倒是都不當回事兒。
說一會兒,他又會停下來,摸摸司空的臉,好像在用這種笨拙的方式來確定他懷裡的人確實還活著。
司空臉上沒有血色,白的像紙一樣,但一雙眼睛卻像落滿了星光的湖泊,亮閃閃的,泛著溫柔的波光。
李騫又想落淚了。
為了掩飾他的窘態,他繼續東拉西扯,“過兩天等你好一點,就給你多燉點兒肉,好好補一補……你的馬也要補一補……”
司空眼裡露出茫然的神色。他的……馬?!
李騫也茫然了,“就是,就是跟著你一起回來的那匹黑馬啊。鳳隨帶著人把你抬回來的時候,它一瘸一拐地跟著進來了,然後誰牽都不走,就在咱們院子裡呆著。”
司空繼續迷糊,難道是他在東城門搗亂的時候,從禁軍大院的側門外順手牽羊偷來的那匹馬?
當時黑燈瞎火的,他可真沒看清楚這小家夥長什麼樣。
原來……這麼有性格嗎?
“彆人喂它東西也不吃,我就讓人把草料和水都放在它旁邊,等著半夜沒人的時候它自己吃……獸醫來給它看過傷了,也上了藥,我看這兩天倒是精神了一些。”
司空有點兒想笑,這小東西……這算碰瓷到他手裡了?
師徒倆閒聊幾句,司空精力不濟,正迷迷糊糊有了點兒睡意,就聽小魚在門口輕聲通報,“那位鳳大人又來了!”
李騫,“……”
他,他還沒讓人去通知他啊,怎麼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