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隨登時精神一振,連他老爹在屏風後麵偷聽的事情都忘了。
“《鴻書》中有記載,春秋時期,魯班曾以木鳶以窺宋城。”司空從桌麵上拿起紙筆,畫了一個後世推測的,魯班木鳶的圖形,“秦末年,韓信也曾經利用風箏引線的長短,來確定秦朝皇宮的距離和方位,進而開鑿地道,最終趕在項羽之前攻進了秦宮。”
司空又在紙上寫了兩個字:明朝。
鳳隨眸光一緊,他聽司空說起過這個朝代,這是數百年後出現的一個漢人統製的朝代,他們擅用火器,僅用一年的時間就收回了燕雲十六州。
司空雖然知道周圍的環境是安全的,但他謹慎慣了,不該說的話,在哪裡都不會說。
他用毛筆在“明朝”兩個字的周圍畫了一個圈,輕聲說:“他們有一種鴉形的風箏,稱為‘神火飛鴉’。內裝炸藥,以四個起火裝置為動力,驅使它們飛到敵方的上空。然後,盤香點燃導火線,引起火藥爆炸。”
鳳隨聽的雙眼發亮,他知道經過了屠老改進的炸彈,爆破力遠遠大於數年前軍中使用的霹靂彈。如果能以某種方式將炸彈從空中投擲到城中……
如果能控製的更加精確一些,讓己方的炸彈隻襲擊城門附近的守衛,和城中的禁軍軍營……
鳳隨忍不住在桌麵上重重捶了一下,“這個辦法好!”
司空提醒他,“這個辦法好,但能不能施行,還要看過林泉周圍的地形才能決定。還有,儘快將屠老和連雲城請來,能配備炸彈的風箏,也要專門製作。連雲城擅機械,計算的事情交給我。”
鳳隨也想到了這一茬,風箏大小必然要與它攜帶的炸彈的重量相匹配,如果沒有專門的技術人員進行精確的計算,他們就隻能一次一次摸索,一次一次的試驗。有了司空,則可以大大的縮短試驗的時間。
這其中節省下來的物資和人力,不可計數。
鳳隨忍不住一把撈起司空,緊緊地抱在懷裡,“司空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司空抬手摟住了他的脖子,笑著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你也是我的福星。若是沒有你,我也隻是一個空有抱負,卻無處施展的神棍罷了。”
或者隻能憑借後世所學的知識,搞一些小打小鬨的發明來糊口,在市井中灰頭土腦地混日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吃一頓有魚有肉的飽飯。
如果他活得足夠長,說不定還能親眼看到華夏曆史上最為慘痛的一幕,在他的眼前真實上演。
那樣的人生,司空隻是想一想,就會覺得透不過氣來。
“如果不是你信我,”司空抵住鳳隨的額頭,有些動情的呢喃,“如果不是你給了我可以施展所學的機會,我什麼都不是。”
他所掌握的這些超前於時代的知識,因無人賞識,最終也隻會默默無聞地湮滅在歲月的塵煙裡,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鳳隨也因他的一席話,心軟得一塌糊塗,“我們誰也離不開誰……就當是互相成全吧。”
司空一笑,忍不住又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嘴唇,“這話說的好,就好像我們天生就應該在一起一樣。”
鳳隨心意浮動,忍不住追著他吻了回去。恰在此刻,就聽軍帳門口,屏風後麵,一個人沉沉的咳嗽了一聲。
司空隻以為有人進來了,連忙推開鳳隨,又慌慌張張地來回打量兩個人的形象,還好他們身上都是鎧甲,他也還沒有狂放的去扯人家的領子,因此兩個人看上去倒還都正常。
然後他忽然反應過來了,剛才鳳隨還把貫節叫進來囑咐他好好守著門,能有什麼人能讓這小子不吭一聲的就放進來?!
司空抬頭去看鳳隨,卻見他也是一臉愧色,眼中還有些懊惱,他一下就明白了。
要死了,要死了。
司空心想,他正輕薄人家的兒子,結果就讓人家老爹給抓了個正著!
鳳隨是一時忘情,把老爹還躲在屏風後麵的事給忘了。這會兒見司空有些慌亂,他也後悔剛才應該給司空一點兒暗示的。
但那樣一來,有關風箏和明朝的‘神火飛鴉’那一番話,司空有可能不會說了。
兩個人正有些不知所措,就見鳳雲鶴沉著一張臉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
司空不敢抬頭看他,隻是隨著鳳隨一起行禮,口稱“見過大帥。”
他的視線落在前方不遠處的地麵上,就見一雙牛皮靴子慢慢踱到他的麵前,停了下來。
司空的小心臟開始砰通砰通的亂跳。
“聽說,”司空耳邊響起了一把沉厚的嗓音,“我兒子對你諸多刁難,以至於你不得不委曲求全,屈從於他?”
司空,“……”
這可真是一道送命題。
司空眼角的餘光瞥見鳳隨朝著他這邊蹭了兩步,又停下來了。似乎是想要站到他的麵前來擋著,結果被鳳雲鶴給製止了。
司空就想,都是男人,誰規定就一定要鳳隨來保護他呢?就因為他地位更高?更有身份?更有錢?
可司空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就是弱者,或者他窮他有理。
鳳雲鶴還在靜靜的等待司空的回答。
司空抬起頭,一雙極明亮的眼睛認認真真的看著他,帶著幾分初生牛犢似的無所畏懼,坦坦蕩蕩的回答說:“大帥的消息有誤。我與大人之間,並沒有誰屈從於誰的說法,大人也從未刁難過我。我與他……傾心相待,誓不相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