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佑帝眼瞳驟然一縮,盯著左光書的時候簡直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他明明記得左相與端慧郡王來往頗為密切,兩家似乎還是兒女親家……對了,左相家裡的嫡長女,就是嫁給了端慧郡王的大兒子。
崇佑帝有一種被信重的臣子背後捅了一刀的感覺。就在一刻鐘之前,他還堅定的認為無論鳳雲鶴怎麼挑撥群臣,左光書都會站在他這一邊……
崇佑帝眼裡冒火,簡直想用目光扒開左光書的外皮,看一看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總不會是鳳雲鶴賄賂他了吧?!
左光書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他隻是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
他是丞相不假,但大宋朝官員太多了,丞相也並非就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尤其宗室的各種關係盤根錯節,就算是他,也會覺得頗多掣肘。
如今鳳雲鶴這老東西忽然就把矛頭對準了宗室,左光書跟著看了半天熱鬨,忽然就意識到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機會啊。
想他堂堂丞相,難道願意每每看著宗室的臉色行事?!難道他不想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於是,他腦中靈光一現,也跟著跪下了。
如果說崇佑帝是感覺到了被臣子逼迫的壓力,長榮公主就是怒發衝冠了。
在她看來,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而且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賤人自己尋死也要算到她頭上?!
她一眼掃過,見自己的丈夫兒子也站在司空身旁,心裡越發恨怒,覺得這兩個軟蛋,竟然由著一個小雜毛罵到了她的頭上來。
她的皇帝侄子似乎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滿朝文武的逼迫。
長榮公主壓根也不將這滿殿的人放在眼裡,她大步流星走了過去,長袖之下,一條漆黑皮鞭順著她的裙袂蜿蜒滑下,如同一條毒蛇。
她停在司空麵前,朝著他重重揮出一鞭。
虞道野大驚,臣子上殿是不可能帶著武器的,司空身上哪怕穿著鎧甲,這一鞭子若是抽在裸露的皮膚上,估計也會傷的不輕。
他剛要撲過去擋著司空,就見司空抬手,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的,那條鞭子就被司空拽到了手裡,然後司空反手一鞭子,將長榮公主抽翻了。
昭德殿裡所有人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神來一筆,都傻了。
崇佑帝都呆住了。
他做夢都沒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他高高在上的姑母能被人一鞭子抽翻在地這種奇景——還是在昭德殿上,還在他的眼皮底下。
司空那一鞭子完全是條件反射。
真的。
他膽子再大,也不會想到要在皇帝麵前揮鞭子,打的還是他的姑母,還是他血緣關係上的……親奶奶。
在講究倫理的這個時代,這些大臣們會抬出“不孝”的大山來壓死他。而且還是在皇帝麵前,僅僅是“禦前失儀”一項罪名,就夠斬斷他的前途了。
但是一鞭子揮出之後,他忽然就有一種破罐子破摔似的暢快,心想反正人也打了,反正前程也沒了,說不定命也要沒了,那就……乾脆抽個夠本吧。
啪。
又是一道淩厲的鞭聲。
伴隨著女人淒厲的呼號,幾乎貫穿了滿朝文武的耳膜。
長榮公主被鞭子抽打得滿地亂滾,爬都爬不起來。
她養尊處優了大半輩子,一把年紀了,反應本來就慢些,又不是什麼有武藝在身的高手。平時欺負人的時候,無非是仗著彆人不敢還手。
如今她麵對的是戰場上打過滾的小將軍,司空會站在那裡由她欺負嗎?!當然了,從策略上講,拚一個苦肉計,讓滿朝大臣們看看天家公主是如何跋扈的,才對司空更為有利。
但司空不願意。
哪怕是為了他枉死的親娘,他也不願意吞下這個啞巴虧。
長榮公主的慘叫聲把崇佑帝和大臣們被震飛了的魂兒給喚回來了,這才發現長榮公主已經淒慘的沒個人形了,頭發蓬亂,首飾亂七八糟地掉落在地,一身華服都抽成了碎布,金磚地上更是血漬斑斑,就像剛剛發生了什麼命案一般。
虞道野麵無血色地撲過去想攔住司空,但司空身手太利落,他不但沒有抓住司空,反而被他趁勢抽了幾鞭子,身上的袍子都被抽爛了……正好,苦肉計就讓虞道野這個當兒子的來演吧。
虞道野臉頰上還掛著一道血痕,怒聲嘶吼,“你給我住手!”
這死小子是想把天給捅漏了嗎?!
司空反手又給了他一鞭子,“這一鞭子是我替我娘抽的!”
虞道野,“……”
這臭小子可真使勁兒啊。
鳳雲鶴看了半天的熱鬨,眼湊著於成明要跑去喊禦前侍衛了,連忙三步並做兩步地衝上去,劈手奪過了司空的鞭子,按著司空跪下了。
“臣禦下不嚴。”鳳雲鶴如是說:“但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身為人子,誰能忍受仇人當麵詆毀自己的母親?!司空舉止失儀,但念他一片孝心的份兒上,求陛下網開一麵,饒了他這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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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司空:老子不活了,必須拉個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