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書被鳳雲鶴扔出來的這麼一個炸彈給炸暈了,好半天過去,他的腦袋瓜子都還是嗡嗡嗡的。
隔著一堆杯盤碗碟,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左光書是懷疑自己聽錯了,鳳雲鶴是在觀察左光書聽了這個借口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這個說辭,是他跟唐淩商議幾次之後,拿出來的一個最合適的借口。
鳳雲鶴一開始就打算拿鳳隨的八字來說事兒。但八字不合適公主,不一定就不適合彆的小娘子。萬一官家再給他們指一個彆家的貴女呢?滿朝文武拖出來算一算,誰家裡還沒有幾個未曾婚配的小娘子?
一旦官家開口,不管這人選鳳家樂意不樂意,都不好明著拒絕——但凡鳳家有一丁點兒不樂意的意思透出去,那就是明著得罪人了。
再說鳳隨也表達了自己對司空的鐘情之意,鳳雲鶴索性拿這個來做文章,就說他的八字不適合娶妻。
至於官家會不會給鳳隨賜婚誰家的小郎君……
這種可能性還是比較小的。
像樣的人家,誰會拿自己家裡的小郎君去嫁人呢?傳出去,一個家族的名聲都會受影響。真願意做這種事的人家,估計也都是想攀附鎮北王府的不入流的小世家,鳳家也看不上。
畢竟鳳隨的家世品貌在那裡擺著,也不是誰說想嫁就能嫁的。
這樣一來,對鳳隨的婚事有想法的人家,估計就能消停一陣子了。
鳳隨也被他老爹這神來一筆給驚住了。
他知道鳳雲鶴並不願意與西京城的這些權貴們聯姻,他大哥的婚事定的就是北境普通官員家裡的小娘子,到了他這裡,鳳家權勢更盛,朝廷對他們的態度也更加複雜,他的婚事也就更加……不好推脫了。
他也一直在想,如果官家直接下旨賜婚,他要怎麼辦——為了表示對鳳家的信重,這是很有可能會發生的事。真到那時,他跳出來說他喜歡哪一個,不喜歡哪一個,都毫無用處,沒人會聽他說這種話的。
還好他老爹直接在試探口風的環節,就把這個苗頭給掐死了。
鳳隨簡直驚喜交加。但當著左光書的麵兒,他又不好露出形跡,讓人看出什麼不對勁來,隻好板著臉,裝出一副端莊持重的樣子,假裝他們所說的一切,他早就知道,而且也並不將這種事放在心上。
鳳雲鶴留意他的舉動,見他這個素來有些喜怒不形於色的兒子竟然罕見地端著杯子喝起茶來,而且喝完一盞又讓人送了一盞上來,還特意交代要涼茶,就好像心裡著了火,要用這一盞一盞的涼水去滅火一樣,就知道他心裡並不像表麵這般毫無波瀾。
臭小子。
鳳雲鶴有些好笑的想,這可如了他的願了。
什麼妻位上要放一個男子,這種瞎話完全就是為了給鳳家豎起一麵擋箭牌才編出來的。但在知道了司空的真實身份之後,鳳雲鶴也生出了一種冥冥中自有天意的感慨來。
不管司空是否與虞道野相認,他都是虞家的後代,身上還流著皇室的血脈,鳳雲鶴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就不能太過怠慢他。
何況司空自己也不是什麼扶不起的阿鬥,他胸襟才華一樣不缺,鳳家的火器研究也離不開他——這樣的人才,他們巴不得跟祖宗似的供起來。
但這個時候,鳳雲鶴心裡已經沒有了剛剛知道鳳隨的心意時,那種不想接受、卻又心疼這個孩子受過的苦楚,不得不忍痛答應他的那種為難。反而有一種塵埃落地之感,仿佛一切都在冥冥中早有注定。
鳳雲鶴在短短幾息之間,已將鳳隨如何在他麵前表白心意,到後來他和閆氏如何旁敲側擊的了解司空,再到如今從旁協助司空搞事情的種種經曆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
他其實還是比較能理解鳳隨為什麼會對司空的鐘情的。拋開司空本身的能力和外在條件不談,他們兩個人是可以一起上陣殺敵的戰友,他們有共同的敵人,也有著共同的理想。他們是手足,是同袍,卻比普通的手足與同袍有著更深的了解與羈絆。
而那種養在深閨、對家國大事全然不了解的軟綿綿的小娘子,大約是無法打動鳳隨的。
有些人大約是不需要他的夫人來了解他,她隻需要站在他的身後,替他生兒育女,打理好家裡的日常瑣事就足夠了。
但有些人,比如鳳隨,卻對自己的身邊人有著更高的要求。
其實鳳雲鶴也隱隱覺得,與其娶回來一個心思不明的高門貴女,那還不如就是司空呢。怎麼盤算,那些貴女們也比不上司空的一根手指頭。
鳳雲鶴有些認命的琢磨了一下怎麼把鳳隨的婚事提上日程。
把司空放到那個位置上去,首先是圓了他們之前編出來的瞎話,擋住了西京城裡可能會冒出來的桃花,其次,也充分體現出了他們鳳家對司空的重視。
既然大家都覺得聯姻是籠絡一個人、一個家族的最有利的方式,司空這樣的人才,更要費點兒心思,用最高規格的方式去籠絡才對。
左光書見鳳家父子這樣,也隻能識趣的將話題打住。官家示意他來探一探鳳雲鶴的口風,可沒說讓他來刨根問底的得罪人。
他倒是不懷疑鳳雲鶴拿這話來當借口。能當上鎮北王的人,腦子應該還是夠用的,不至於拿一戳就破的假話出來搪塞人。
那就是鳳隨這小子真的有點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