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2 / 2)

她腳下一時沒站穩,又被沈右安扶住胳膊,穩穩地撈進懷裡,熟悉的清冽沉香從四麵八方侵入鼻尖,讓她心裡重重一跳。

薑瑩抬起頭,對上他清雋俊美的麵容,狹長的眸中既有無奈也有溫柔。

沈右安嗓音低緩清越,明知故問:“這是要去哪兒?”

薑瑩咬了咬唇,輕聲喊他:“清澄哥哥,我……”

“還收拾了包袱,你要離家出走?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不是的。”薑瑩連忙搖頭否認。

她隻是想暫時離開避避風頭,過段時間就會回來的。

薑瑩鼓了鼓臉頰,挪開視線,聲音染上低落的情緒,“清澄哥哥,我想去外麵住一段時日。”

“在府上待得不開心?”

“沒有,”薑瑩揪著包袱的係帶,秀眉糾結地皺了起來,“我就是……”

沈右安溫和的嗓音從頭頂傳來,接上了她沒說出口的話,“不想讓我受人非議,所以決定離開?”

薑瑩驚訝地抬眸望向他,“你都知道了?”

“嗯。”

沈右安握住她的手臂,大掌微微收緊,溫聲道:“皎皎,隻不過是幾句無關痛癢的議論,我不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在意。”

“可是,可是他們說你被美色迷得昏了頭,原來你的清冷正直都是裝出來的,內裡卻是個……”再難聽的話,薑瑩聽在耳中,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她知道清澄哥哥不是那樣的人,當初的事明明是她不對。

薑瑩越說越難受,眼裡漸漸漫上一層水霧,“我不是想跟你分開,我隻是想去外麵避避風頭,等流言過去了再回來。”

沈右安低下頭,視線和她平齊相對,“不成親了?”

薑瑩搖頭,隨著烏睫顫動,晶瑩的淚珠順著粉頰滾落下來,“清澄哥哥,我知道你心裡有我,對我好,這樣就足夠了。我不要名分了。”

從前她跟在裴策身邊,心裡總是不踏實,急切地想要名分。

可是跟沈右安在一起這段時間,她能體會到他無微不至的用心,和滿腔真誠的愛意。

他待她之心,已經不需要非得用名分來證明。

沈右安雙手捧起她的臉,憐惜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珠,“你關心我,在意我,我很開心。”頓了頓,接著道:“但婚事你躲不掉。”

薑瑩眼眸噙淚地看向他,就見他彎起唇角,輕鬆卻認真地道:“我要名分。皎皎,你願意給嗎?”

薑瑩哭聲漸重,帶著濃濃的鼻音,“我願意,可是……”她扯著他的袍袖,細聲細氣地道:“我不想你被彆人那樣說。”

沈右安眸底笑意加深,“隻要你願意就足夠,其他的都不重要。區區幾句流言,你夫君還不放在心上。”

薑瑩仍欲言又止的模樣,沈右安低聲安撫:“放心吧,這件事交給我,很快便會解決的。”

“信我。”

他從容沉靜的目光仿佛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撫平了薑瑩內心的慌亂和不安。

“好。”她微微彎起濕亮的眼眸,挺翹的鼻尖還泛著紅,笑意柔婉動人,“清澄哥哥,我信你。”

“回去吧。”沈右安將她背的包袱取下來,自己提在手裡,像是生怕她又反悔跑掉。

之後他牽著她的手往府裡走去。

薑瑩糾結了一路,快到內院的時候,她停住腳,鼓起勇氣說道:“清澄哥哥,我有件事一直瞞著你。”

沈右安看向她,“什麼?”

薑瑩微紅的眼尾低垂,遲疑著,艱難地將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說了出口:“其實,其實我不是跟家裡人走散,才流落到翠樓的。我自小便被人賣進翠樓,在樓裡長大。我以前……是揚州瘦馬。”

她低垂著頭,不敢看他的神情,隻緊緊盯著裙琚和繡鞋尖,手心都微微發汗。

等了會兒卻沒一直等到沈右安的聲音,她正想抬頭,就被麵前的男人抬臂擁入懷中。

沈右安手臂收緊,力道大得像是要將她嵌進自己懷裡,他胸腔劇烈地上下起伏,嗓音沉沉,透著些啞,“這些年,你受苦了。”

他的聲音裡隻有濃濃的心疼,沒有絲毫芥蒂和嫌棄。

怪不得她不願提及過去。

沈右安隻知道薑瑩從薑霄家裡離開後,定然過得很辛苦,卻不知道她竟被賣入了青樓之中。

終於將這件壓在心頭的秘密說出口,薑瑩心裡鬆快了不少,臉埋在他溫熱結實的胸口,“但是我沒接過客,我在梳籠前一夜逃出來的。”

即便現在已經知道了他不介意,她還是想說給他聽。

聽到這個消息,沈右安掌心托在她腦後,發自內心地覺得慶幸。

慶幸世道對她還保有一絲憐惜,沒有讓她遭那樣的苦。

“以前我很怕被你嫌棄,所以才一直不敢告訴你,不敢跟你說真話。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說到這裡,薑瑩剛止住的眼淚再次湧了出來,聲音帶上哽意。

“清澄哥哥,在遇到你之前,從沒有人對我那麼好過。我害怕你會把我趕出去,那樣我就又是孤身一人了。”

沈右安胸口好似破了個洞,心裡又空又疼。

他愛她還來不及,怎會嫌棄她?又怎麼舍得趕她走?

薑瑩臉上的淚如落雨一般撲簌落下,眼眶酸脹滾燙,心裡也一陣陣發燙。

忽然生出傾訴的衝動,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

“其實我當年走的時候,也有過猶豫,有過舍不得。”

“那個時候,我本來已經後悔了,不想跟裴策走。可是有一天晚上,我正好看到你在為我們的婚事做準備……”

那個時候,薑瑩使儘手段勾得裴策對她動心,承諾將她帶回京城麵見父母,下聘定婚。

明明她該為了榮華富貴一口答應的,可她卻遲疑了。

裴策催她早日和他動身回京,薑瑩卻總是找借口推脫,遲遲不肯應下。

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到底在猶豫些什麼。

直到某個夜裡,她睡不著起來,拉開門走出去,看到院子裡坐著一道修長的身影。

是沈右安。

這麼晚了,他怎麼還沒睡?在院子裡做什麼?

薑瑩懷著疑惑,悄悄走上前,這才看清他的動作。

他手裡拿著剪子,左手拿的是紅紙,正借著皎潔的月輝,專注認真地剪紙。他的所有心神都放在紙上,沒有發覺她的靠近。

一片沒剪好的紅紙從沈右安膝上飄了下來,落到地上。

薑瑩好奇地踮腳過去看,看清那是什麼後,頓時呼吸一滯,僵在了原地。

他在剪囍字。

沈右安握筆的手拿著剪子,滿懷憧憬地、一張又一張地剪囍字,稍微剪得不夠好,便會重新拿一張紅紙,很有耐心地從頭再來。

看到這一幕,薑瑩逃回房間,背抵著門板,雙手掩住唇,淚水大顆大顆地滾落,努力不讓自己發出嗚咽聲。

前些日子,她在外人麵前喊了他一聲夫君,沈右安把這當作她確認了心意,從此便開始籌備他們的婚事。

為此,他比從前更加忙碌辛苦,白天忙著賺錢,夜裡則親自準備婚禮所需的一應物什,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隻為了給她補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事。

他在滿腔期待地為了他們的婚事認真籌劃,可她卻貪戀旁人的富貴榮華,早已被金玉蒙了眼。

那個夜裡看到的所有細節,薑瑩到現在都記得清楚。

她臉上掛滿了淚水,帶著濃濃的哭腔說道:“那時候我覺得很對不起你,沒臉再跟你繼續下去,所以就給你留了封書信,跟裴策來了京城。”

“對不起,清澄哥哥。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離開你就好了。”

薑瑩不是真的鐵石心腸。旁人對她好不好,是不是真心,她能分辨得出來,也都會記在心裡。

正是因為感受到沈右安的真誠堅定,才襯得她的搖擺不定有多麼不堪,讓薑瑩從心底生出羞慚和愧疚,本能地不敢麵對。

聽了她的話,沈右安眼眶不由得泛起紅,胸中情緒劇烈地翻滾,既有感動驚喜,亦有心酸苦楚。

他喉間仿佛被東西堵住,酸澀得厲害,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隻能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皎皎,皎皎……”

過去的數千個日夜,沈右安不止一次地設想過,如果他早些發現薑瑩的動搖,如果那天他早點回去,是不是就能攔住薑瑩,是不是就能留住她。

世事當然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但是幸好,過去這麼多年,他最終還是找到了她。

這一次,他趕回來得足夠及時,沒有再次失去她。

沈右安圈緊手臂,深深擁著懷裡的她,微涼的薄唇擦過她的耳畔,顫著聲喊她的名字,“皎皎。”

他貼在她耳邊,很溫柔地說了句話。

聽見他話語的瞬間,薑瑩眼裡有光亮閃動,眼淚和淺笑同時出現在臉上。

在那個寒冷貧苦的冬夜,沈右安曾握著她的肩膀,說過同樣的話。

那時薑瑩沒聽清楚最後一個字,這一次,他滾燙的聲音直直地蔓延至她心尖,留下此生都不可磨滅的溫度。

他說,皎皎,你是我的妻。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要上夾子,更新挪到晚上十一點,到時候儘量雙更(故事一的番外+故事二的開頭),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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