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雨停,赤翼軍的人下來救走了謝遲晉和秦凝。
謝遲晉的腿果然斷了,軍中醫官幫他正了骨,叮囑他接下來臥床靜養,不得再隨意走動。
萬幸的是他底子好,不然換了旁人腿斷了還這麼折騰,就算以後治好了也難免留下隱疾。
這日,秦凝去謝府看望謝遲晉。
她這段時日每隔三兩天都會過來,謝遲晉吩咐過,她過來不必特意通報,直接請進來就是。
秦凝到的時候,謝遲晉正伏案練字。
一看見她邁過門檻走進來,他立馬收起桌上的宣紙,緊張地藏到了身後。
秦凝見狀有些好奇,不由問道:“怎麼了?”
謝遲晉紅著臉,支支吾吾,“沒什麼。”
秦凝淡淡地“哦”了一聲,似是完全不在意的模樣。
她這樣的態度,反倒讓謝遲晉心裡有些彆扭。
他到底藏了什麼東西,玉璫就一點都不好奇嗎?
謝遲晉受傷的腿伸直搭在前方,另一條腿曲起,撐著手肘,正思考著,背在身後的手忽然被柔軟的指尖拂了一下,藏在手裡的紙團被人搶走。
他握了握指尖,察覺手心一空,反應慢半拍地抬頭望去,對上秦凝暗含狡黠的目光,她彎了彎唇,“藏的什麼好東西?給我看看。”
秦凝以前性子端靜,但也不是木訥無趣的人,隻是前段時日心中對謝遲晉還有些疏離,所以才表現得冷淡。
如今他們二人早已隨著相處漸漸打開心結,她便沒什麼好顧慮的了,同謝遲晉像從前那般放鬆地相處。
謝遲晉耳朵愈紅,固執地嘴硬道:“裡麵沒什麼東西。”
他越是這樣,秦凝反倒好奇心越盛,她展開了手裡的紙團,看清皺巴巴的宣紙上寫的字。
墨跡基本上已經乾透,上麵寫的全都是他們兩個的名字,看得出來是他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像是在練字一般。
不過,練字不應該比照著字帖練嗎?為何隻單單寫他們兩個的名字?
而且,他寫她的名字,可比自己的名字好看多了。
“寫我們的名字做什麼?”秦凝挑眉望向他,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謝遲晉抬手揉了揉後頸,語氣遲疑,有些不自在地道:“我們不是要那什麼嗎……”
秦凝眼中蘊起笑意,“哪什麼?”
“就那什麼啊……”謝遲晉臉紅得像熟透的柿子。
“你說明白些,我聽不懂。”
謝遲晉抬起頭,終於一鼓作氣地說完:“我們不是要成親了嗎?”
說完,就見秦凝展顏露出笑意,眼眸亮晶晶的,故作平淡地應聲:“是啊。”
她將皺起來的宣紙攤平,展開鋪在他麵前的桌案上,“我們成親,跟你寫我們的名字有什麼關係?”
謝遲晉原本目不轉睛地望著她,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挪開了視線,聲音低低的,“我這不是想提前練習一下寫請帖,免得到時候給你丟人。”
按照盛安朝的規矩,世家子弟成親,若是對對方滿意,便會手寫請帖以示誠意。
大理寺的沈大人,還有昭鏡司的趙大人,成親時可都是親手寫的請帖。
謝遲晉自認一介草莽武夫,字寫得肯定沒彆人好看,但他不能給玉璫丟臉,所以這幾天一直在練字。
旁的字來不及練,起碼先把他們兩個的名字寫得好看一些。
秦凝了然,原來是為了這個。
她提筆蘸墨,重新拿了張乾淨的宣紙,在上麵寫下他們的名字。
秦凝的字工整秀氣,又不失遒勁風骨,五個字分立左右,挨得很近。
隻是看著自己的名字和她的名字出現在一起,謝遲晉的嘴角就不由得翹起,胸中湧上無限滿足。
“你照著這個練。”秦凝寫完放下筆。
“好。”
謝遲晉勾住她的手,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把她整隻手裹進手心。後來又漸漸分開指縫,和她十指相扣。
秦凝溫柔含笑地看了他一眼,堅定地回握住他。
直到入冬,謝遲晉腿上的傷才終於養得差不多。
他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秦府下聘,定下婚期。
秦凝正坐在暖融融的廊下,邊跟婢女們說著戲文裡的故事,邊繡著手裡的花。
謝遲晉就是在這時突然出現的。
他翻牆跳了進來,衣袂翻飛,神采飛揚。
男人身高腿長,幾步便穿過光禿禿的花枝,瘦削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
看見他進來,婢女們都很有眼色地退下。
秦凝放下手裡的東西,微微瞪大了眼睛,“你的腿傷剛好,怎麼又翻牆了?”
謝遲晉闊步向她走來,眸中帶著藏不住的歡喜,“我跳下來的時候左腳先落的地,沒事。”他湊到秦凝身邊,半蹲下身子,依在她身畔,烏眸灼亮的望著她,“玉璫,爹娘答應我提親了,我們成親的日子就定在兩月後。”
時值入冬,庭院裡的山石草木都帶著料峭寒意,隻有他身上總是蒸騰著熱氣,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和活力一般。
秦凝覺得他搭在自己臂間的手掌都是滾燙的。
“哦。”之前爹娘透過口風,秦凝提前便知曉這件事,所以並不覺得意外,但還是有些臉熱。她頓了頓,問他:“你怎麼沒從前麵過來?”
既然剛跟她爹娘商議完婚事,不該直接從前院過來嗎?為何又特意出府,繞了一大圈從後麵翻牆進來?
謝遲晉蹲在她身邊,眼眸如星,“爹娘說我們成親前不宜見麵。”
秦凝笑說:“那你怎的不聽話?”
“一日兩日也就罷了,若是兩個月都不能見你,那怎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