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深了想,蕭明珩當時連馮婕妤都殺了,為何不殺掉這個同謀的太監?總不可能是心慈手軟。
說不定蕭明珩當初特意留那太監一命,就是為了給自己留後手。殺完人,他順便把匕首藏進了太監的房中,隻等哪天事情敗露,做出那太監“畏罪自/殺”的假象,便能輕輕鬆鬆便將罪責嫁禍給旁人。
如此縝密的計劃,連蕭明睿都不得不讚歎一聲完美。
蕭明珩從身邊經過的時候,蕭明睿低笑著問:“誰是你的人?”
他自認,自己這一連串的安排動作迅速,蕭明珩根本沒機會通知他的手下。
所以隻有一種可能——消息從一開始就已經泄露了。知道此事的隻有參與堂審的那幾位大人,不管是出自大理寺,還是刑部,禦史台,各個都是朝中重臣。
這些在盛安舉足輕重的朝臣中間,居然藏著蕭明珩的人。
蕭明睿絲毫不覺得挫敗,反而起了棋逢對手的鬥誌。
在這宮裡頭,總是他獨占鼇頭也沒意思。還是要有個旗鼓相當的對手,爭鬥起來才更加有趣。
蕭明珩聞言,眼神無波,連腳步都未停下,徑直繞過他離開。
回皇子府的路上,蕭明睿大馬金刀地坐在馬車中,自斟自飲。
簾內忽然傳來男人拊掌大笑的聲音:“妙,真是妙極。”
他總算知道,為何蕭明珩能那麼篤定地說出“三日”了。
就算堂審的某位大人是他的人,但那些大人在了解案子之後,就沒有離開過大理寺,根本不可能向蕭明珩傳遞消息。再之後,蕭明珩被禁衛隊統領帶了過來,直到後來被關進水牢,都一直處在眾目睽睽之下。
他根本沒和哪位大人有過交談,所以蕭明珩是如何確切地知道,自己會在三日後被解救出來的?
蕭明睿這時才想通緣由。
原來蕭明珩當真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刁鑽地把消息傳了出去。
妙處就在於,他當堂提出的三條反問。
不多不少,剛好三句。
當時他說完,似乎特意往堂上看了一眼。這便是在給人傳信,令其按照早先就鋪好的路,在三日內解決此事了。
隻是堂上幾位大人坐得近,蕭明睿一時也猜不出來,到底哪一個才是蕭明珩的人。
看來,七皇弟掩藏得比他想象中還要深。
雖然蕭明珩當時是被秘密帶走關押的,但小勝子沒被牽連其中,早就回漪瀾殿向蕭箜儀報了信。
蕭箜儀猜出這是三皇兄給蕭明珩下的套,但她總不能為了一個蕭明珩,光明正大地跟蕭明睿作對。
一是她在宮裡還需要蕭明睿的庇護,不好跟他正麵對抗。
二是現在的蕭明珩,還不值得她冒險。
所以蕭箜儀選擇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靜觀其變。
但她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這麼快就結束了。
馮婕妤被害一案似乎徹底塵埃落定,有了定論,而蕭明珩這個真正的凶手,毫發無傷地被放了回來。
這倒是出乎了蕭箜儀的預料。
隔日,便到了皇上去韶山密林冬獵的日子,許多大臣也會攜家眷同往。
冬獵不比秋獵簡單,這時候的獵物經過一個多月的大雪封山,正是饑腸轆轆,凶性大發的時候,狩獵極為危險,稍有不慎便可能喪命。
但正是在這樣危機四伏的環境下,才更能彰顯聖上神威,所以冬獵的習慣便流傳了下來。
浩浩蕩蕩的儀仗,在次日下午抵達了山麓密林。眾人原地停下,在一片開闊的空地紮營。
蕭箜儀自是不需要親自忙活的,她扶著婢女的手來到山腳下,坐在鼓凳上,喝著暖身的熱茶,掀眸朝山上望去。
半山腰處青霧朦朧,仿佛野獸張開了黑洞洞的大口,看不清深處潛藏了多少野獸和危險。通體烏黑的山鴉站在光禿的枝頭,發出聲聲嘶啞啼鳴,昭示著不祥的氣息。
“怕麼?”身後傳來男人懶散的聲音,緊接著肩上一沉,整個人被厚重的大氅給罩了進去。
大氅殘留著主人身體的熱度,還有熟悉的清冽檀香味,以及濃濃的充滿侵略意味的男子氣息。
不必回頭,蕭箜儀便猜出了來人是誰。
她將茶盞遞給身旁的晴溪,低頭看了眼,“衣服都垂到地上了。”
蕭明睿身形本就比她高出一大截,她又是坐著,衣服下擺幾乎都垂到了地上。
價值千金的狐裘大氅被雪泥弄臟,它的主人卻毫不在意。
“無事。”蕭明睿彎腰,幫她係大氅的係帶。
少女穿的是顏色鮮亮的水紅色金線繡蓮葉紋襖裙,綴著圈雪白蓬鬆的兔毛,襯得巴掌大的小臉愈發姣美動人,又透著說不出的華貴。絕色容顏被藏在雪色麵紗下,隻露出青山遠霧般的黛眉,還有一雙泠泠清透的杏眸,噙著單純的懵懂和幾分不自知的勾人。
她坐在鼓凳上,螓首微垂,乖巧地任由高大男子幫她披上外衣,係上係帶。
這本該是令人賞心悅目的一幕。
蕭箜儀忽然察覺一道存在感頗強的視線,她娥眉蹙起,順著視線回望過去,想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敢盯著他們看。
沒想到會看到蕭明珩。
他沒有錦衣華服,穿的還是單薄黑衣,像一道修長孤寂的影子,沉默地立在樹下,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遙遙看向這邊。
離得太遠,又隔著潮濕的淡淡寒霧,蕭箜儀看不清他的眼神,也不知道他眼底藏著什麼情緒。
可她忽然覺得如坐針氈。
她下意識想站起身避開,肩膀卻被大掌穩穩地按住。
蕭明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掌心微微用力,帶著警告的意味。與強勢動作不符的是他溫柔的聲音,“箜兒,怎麼了?”
蕭箜儀心裡一緊,掐了掐掌心,強自鎮定地柔聲道:“沒什麼,想站起來走走。”
“是嗎。”蕭明睿望著她,意味不明地應了聲。
他的大掌依舊搭在她肩頭,手指隔著衣裳不輕不重地捏了兩下。
緊接著,蕭明睿緩緩俯下身,溫熱的鼻息愈來愈近。
蕭箜儀眸光微閃,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纖瘦的肩被人握住,沒有給她留下任何躲避的餘地,側臉便印下一個溫熱的吻。
蕭箜儀沒有回頭,但她莫名有種感覺,蕭明珩一直在看她。
用他平時那樣專注而認真的眼神,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