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遇覺得自己太異想天開了。人和蛇怎麼可能溝通呢?
少女失魂落魄地低著頭,邁著沉重的步子回到山洞,側躺進厚厚的乾草堆裡,抱膝蜷縮起了身子。
平時她喜歡在外麵冒險,直到天黑了才會依依不舍地回來睡覺,這還是第一次天都沒黑就回到洞穴。
大蛇能感知到她跟平時很不一樣,這讓它開始焦躁起來。
漆黑堅硬的鱗皮摩擦過洞穴底下鋪滿的碎石子,發出很有節律的沙沙聲。
大蛇來到乾草堆旁邊,低下頭顱,碰了碰她的胳膊。
祁遇的腦袋埋在手臂裡,心裡難過得要死,小聲嗚咽著,“彆管我,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她想不通自己隻是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覺,怎麼一醒來就來到了這個鬼地方。
沒有家人沒有朋友,連頓肉都吃不上。
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憐,祁遇瑟縮著肩膀,哭得更大聲了。
她發出了奇怪的聲音,聽起來很不開心,急得大蛇不停地低頭觸碰她的胳膊。
“你彆管我。”
可能是一不小心沒控製好力道,祁遇被大蛇拱得翻了個身,變成平躺在草堆裡。
大蛇愣住了。
“嗚哇——”
祁遇則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為什麼這條該死的蛇這麼巨大。
她一個人類在它麵前比兔子還要弱小,能被它輕而易舉地提起來,甚至連它輕輕一推都沒辦法反抗。
大蛇的尾巴焦躁地挪動著,它探出靈活的蛇信子,往她交疊的胳膊下麵鑽。
它碰到了涼涼的液體,鹹鹹的,嘗出了難過和恐懼的味道。
祁遇感覺到有蛇信子在臉上蹭來蹭去,冰涼滑膩,差點鑽到她嘴巴裡,而野獸幽深的氣息就在她頭頂。
那條大蛇也許正懸在她身體上方,巨大的蛇瞳正冷冰冰地凝視著她。
祁遇差點被自己腦補出的場景嚇得魂飛魄散。
她不敢睜開眼睛,手臂胡亂揮舞著,想把它趕跑。
“走開!你彆碰我,我要被你嚇死了。”
“離我遠一點好不好?嗚嗚嗚。”
大蛇嘗到了更多恐懼的味道。
她在害怕它。
它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
雨林中的生物都害怕它。
大蛇停下了動作,發出“嘶嘶”的聲音,像是想跟她說什麼。
但它的話當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隻得到了她更大的哭聲。
最後大蛇尾巴尖垂下去,遊動著離開了山洞。
等那條龐然大物離開,祁遇眼睛才敢稍微睜開一條縫。剛才被恐懼占據了心神,這會兒反倒沒那麼委屈難過了。
祁遇吸了吸鼻子,想到臉上不僅有淚水,還有那條大蛇留下的口水……蛇有口水嗎?不知道,管它有沒有口水,還是去把臉洗乾淨吧。
祁遇稍微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從山洞口跑了出去,來到清澈的小溪邊,捧起一捧捧清涼的溪水洗乾淨臉。
臉上沒有了黏膩膩的感覺,舒服多了,她的心情也好多了。
祁遇哭了一場能量消耗巨大,肚子很餓,正想回去吃點東西,路過剛才她用樹枝畫畫的地方,看到了那條大蛇。
黒蟒碩大的身體盤踞在樹上,尾巴尖探出來,碰一碰火紅的荔枝殼,再小心翼翼地觸碰她留在地上的畫。
它在努力理解她留下的信息。
祁遇剛哭過的眼眶莫名又有些酸酸脹脹的。
真是條笨蛇。
它隻是一頭普通的野獸,怎麼可能明白她剛才隻是在跟它打比方。
她想告訴它,火就是會讓它感覺到燙的東西,但地上隻是她畫出來的“火”,就算它觸碰那片畫無數次,也不可能有任何特彆的感受。
第二天起來,祁遇再路過那裡,發現畫畫的地方被石頭圍了起來。
野獸會標記或是保護自己覺得重要的東西,有時候是水源,有時候是食物。但這條蛇把她畫的畫給圈了起來。
祁遇在溪邊漱口洗臉,早晨吃了一小塊紅薯,還有半個大腰果,半顆葡萄。
說出去可能都沒人相信,她現在連一整顆葡萄都吃不完。
不是她飯量小,實在是這裡的植物都太龐大了,而且生長的速度快得驚人。
之前每次給她找果子,大蛇都會直接纏斷一整棵樹,祁遇覺得這樣太過浪費,就想跟它溝通一下,讓它以後不要毀了整棵樹,隻折樹枝就好。
還不等她想到辦法溝通,祁遇就驚奇地發現,大樹倒下的地方,很快就生長出了無數的小樹苗,植物種類反而比之前更加豐富了。
因為大蛇經常去懸崖下的雨林中,回來的時候,身上難免會沾到花粉和植物的種子,這些種子被埋在地下,因為被頭頂的大樹遮擋住陽光,一直沒有發芽的機會。
而一旦大樹倒下,就會騰出大片有陽光的空缺,這些早就等待在土裡的種子自然拚了命地競相生長,奪取陽光。就這樣,森林裡就多出了很多以前沒有的植物。
根據祁遇的觀察,倒下的大樹也並非完全沒有用處,蟒蛇喜歡纏繞東西,它會纏住粗壯的樹乾,再慢慢收緊身體,把樹木纏成碎木條。就算不幫她尋找食物,它每天也要去雨林裡纏幾棵樹。
祁遇不知道它是在鍛煉身體,還是在玩耍。但不管怎樣,沒有因為她而破壞這裡原生態的環境就好。
祁遇每天都會去森林裡不同的地方冒險,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她前兩天才剛剛發現,原來他們住的山洞後麵,還有一大片更為廣闊的森林,估計她在裡麵走好幾天都看不到儘頭。
大蛇的家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得多。
這裡全都是大蛇的領地,充斥著它留下的氣息,其他動物知道這裡住著強大的野獸,都不敢靠近,所以祁遇走得很放鬆,走累了就躺在草叢裡睡一覺,醒來再繼續走,直到傍晚大蛇把她帶回洞穴休息。
祁遇發現了一種很有韌性且柔軟的細藤條,正好她會一些編織技巧,就把藤條編成了小挎包,每天都背在身上,裡麵會裝一些堅果和水果,供她在路上吃。
其實她本來想用藤條給自己織衣服的,但是藤條穿在身上的感覺不夠柔軟,很不舒服,所以她最後還是把藤條做成了工具——小挎包,小提籃,山洞裡還有一個大筐,裡麵存放著她脫水曬乾的水果乾和蘑菇乾。
祁遇還發現了像柳枝一樣的植物,剝去外麵的樹皮,裡麵是嫩白細軟的枝條。她看到大蛇會嚼這種植物,枝條擠出的汁水好像有清潔的作用,於是祁遇就摘了很多放在挎包裡,打算以後用剝了皮的嫩枝來刷牙。
這天,祁遇在森林裡摘柳條,還沒摘多少,天空忽然烏雲壓頂,毫無征兆地下起了暴雨。
祁遇趕緊就近找了個樹洞躲起來。
外麵的雨說是傾盆而下都不為過,劈裡啪啦地砸落,很快就打濕了腳下的石子和草根,泥土混著草木和孢子的氣息瞬間盈滿了鼻腔。
厚重的雨霧迷蒙,像是冬天的大霧天,什麼都看不清楚。
這是祁遇第一次見到這裡的雨天,剛才還和煦可愛的森林,仿佛一下子變得神秘危險起來。
她往樹洞深處躲了躲,裙擺和鞋襪還是難以避免地被打濕了,而水麵還在上漲,很快就淹到了她的膝蓋。
再這樣下去,水麵說不定會淹沒樹洞,到時候她就會被淹死在裡麵。
可外麵的暴雨下得實在太大,樹上的果子和樹枝劈啪地往下掉,隨時都有可能砸到身上,祁遇不敢貿然出去。她緊緊抓著樹洞的邊緣,防止自己被劇烈的水漩給衝到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