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貴榮心一橫,鼓足了勇氣說道:“那你先把錢拿出來,我就叫燕兒把今天賣菜掙的錢交出來。”
“你個沒良心的畜生,你跟你親娘說這話,你還有點良心沒有?你眼裡隻有錢啊!你怎麼不殺了我賣錢去啊?”程老太惱了,拍著床大罵了起來。
程貴榮心裡又急又氣,心裡的話脫口而出,“娘,你說過家裡出錢給柳兒治病,我信了,丁點都沒懷疑過啥。可柳兒都病這麼幾天了,一提到出錢治病的事,你就罵我不孝順。娘,你打我罵我都行,隻要你能出給柳兒治病的錢!”
程老頭狠狠的咳嗽了一聲,瞪了眼還要撒潑大罵的程老太,程老太悻悻然不吭聲了。
“貴榮,大實話跟你說了吧,柳兒的病我跟你娘商量過了,就不治了。”程老頭輕描淡寫的說道。
“咋能不治呢?大,好歹領柳兒去縣醫院叫大夫瞧瞧,看到底是啥病吧?”程貴榮仿佛挨了一個霹靂一般,結結巴巴的叫道。
程老太沒好氣的叫道:“看啥看,淨瞎花錢!不就是肺結核嗎,當啥光彩的事了!傳出去,人家都知道家裡出了個得肺結核的,將來天寶說親都是難事兒!”
“那都是村裡人瞎傳的,不一定是肺結核!再說,就算真的是肺結核,那也得治啊!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柳兒病啊!”程貴榮激動的說道。
程老頭沉著臉,拿煙鍋子使勁敲了下床頭。
等程貴榮不吭聲了,程老頭開口了,嚴肅的說道:“貴榮,你光想著給柳兒治病,你想過家裡的負擔沒有?”
程貴榮低頭站在那裡,沒有吭聲。
程老頭繼續說道:“柳兒的病要是肺結核,那就是個砸錢的無底洞,能把咱一個家賠光賠淨,還拖累了天寶!以後天寶說親,人家一打聽咱們家有個得肺結核的病人,好閨女誰願意嫁給天寶?再說,要是柳兒得的不是肺結核,是彆的啥小病,過兩天她自己就好了,還用得著花錢去醫院?咱鄉下人命賤,你見誰咳嗽兩聲就要進縣城大醫院的?那不是咱鄉下人的活法!”
“還有個事,就算柳兒病治好了,她有得肺結核這麼個名聲在,又退過親,估計是說不到啥好人家了,最後聘出去,咱能得幾個錢的聘禮?”程老頭又歎了口氣,十分的可惜。
雖然程老頭和程老太大字不識一個,乾了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但他們無師自通的深諳做生意的道理——不掙錢的買賣可以做,但賠錢的買賣是萬萬不能做的!
“她就是說不到好人家,那也是老程家的閨女啊!”程貴榮難受的說道。
程二嬸撇撇嘴,“說不到好人家還咋掙聘禮?燕兒好歹還能給天寶掙個城裡的工作,她能掙到啥?養她恁些年是白養了!丫頭片子就不是自己家的人,我看趁早給她說個婆家,叫她婆家給她治病去!”
程貴榮沒理會程二嬸的刻薄話,他看著程老頭和程老太,問道:“大,娘,你們的意思是不管柳兒了?她要是命大就活過來了,命不好就讓她死在村西頭那破房子裡?”
“這事你可怨不著我跟你大,柳兒得了肺結核怨她命不好,可不是我跟你大讓她得的!早些年家裡人病死的多了,要是都抬進城去治,你們一個個的早餓死了!還輪得到你在老子娘跟前瞎咋呼?”程老太低著頭,臉色冷漠的看著自己的盤腿坐在床上的小腳。
程老頭最後說道:“貴榮,你是家裡的老大,遇事得多為家裡人考慮考慮,不能自私,不能光顧著你那個小家。還有燕兒跟韓峰結婚的事,你多催催,雖說韓峰年紀大了點,可人家是廠裡的領導,不委屈了燕兒。孩子不懂事,你當爹的不能不懂事!去吧,好好想想!”
“哎。”程貴榮低著頭走了出去,整個心都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