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中午,醫生們正在午休,門診沒什麼人。
因為上午看病的時候,大夫已經確定程柳得的不是肺結核了,一家人的情緒便不像之前那麼緊張恐懼,坐在走廊長椅上的歇息的時候,程貴榮還講起了以前去縣城乾活的事。
“是七零年還是七一年?縣城裡要修河堤,一個村子出一個壯勞力,咱們村就我去了,在縣城裡呆了兩個月。”程貴榮回憶道。
李桂香白了他一眼,“七一年,瞧你那記性!”
“對,是七一年!”程貴榮哈哈笑了起來,“那一年冬天特彆冷,施工隊一天管兩頓飯,不是啥好飯,就是管飽!還一天給六毛錢工錢!領工錢的時候,我都高興壞了,還是頭一次掙那麼多錢,印象特彆深。”
李桂香撇嘴笑了笑,說道;“那次因為你工錢的事,老太太鬨的驚動了三個村子的人,印象能不深嗎?”
程燕頭靠在李桂香肩膀上,抿著嘴笑了起來。
離開程家那個壓抑的環境,加上這兩天賣菜“訓練”的結果,李桂香的嘴皮子也利索多了,都能不動聲色的譏諷程老太了,真是進步神速!
原主記憶中是有這麼回事。程貴榮在縣城裡呆了兩個月,程老太在家扳著指頭數了無數遍,一天六毛錢,一共六十一天,程貴榮應該拿回家三十六塊六毛錢。可等程貴榮到了家,交到程老太手上的隻有三十四塊八毛。
現實比預期差了不少,程老太徹底爆發了,認定了程貴榮欺負她這個鄉下老太不識數,私藏了一塊八毛錢,膽肥了不說,其心也是可誅!
程貴榮本來嘴就笨,咋解釋程老太都不信。程老太鬨的不可開交,非得逼程貴榮把那一塊八毛錢交出來,程貴榮沒辦法,隻得去鄰村找了兩個和他一起上工的工友,跟程老太解釋了這兩個月有三天沒有上工,工地隻管了飯,沒有發工錢。
程燕覺得程老太雖然消停了,沒再逼著程貴榮拿錢出來,但程老太內心深處已經認定程貴榮私藏錢了,請再多人過來解釋也是事先串通好的。老太太相當頑固執拗,她認定的事是絕對不會錯的。
提起自己親娘乾的糊塗事,程貴榮憨厚的臉臊的通紅,訕訕然笑了笑。
“對了,咱們出來賣菜的事,老太太他們得知道了吧?”李桂香有點緊張的問道。
鄉下地方都是鄉裡鄉親的,本來就存不住秘密,她們出來賣菜也沒有特意的背著人。要是老太太再鬨的雞飛狗跳問他們要錢該怎麼辦?
“知道了。”程貴榮說道。
看李桂香擔心的眼神,程貴榮暗地裡握了握拳頭,下定了決心,笑著說道:“你放心,我跟他們說了,賣菜的錢是給咱家柳兒治病的,不上交。”
他才是妻女的頂梁柱,不管程家也好父母也好,給了他多大的壓力,他都不能再讓妻女們失望了。這個錢,是他女兒的救命錢。程老太再能鬨騰,他也不會交上去的。
“咱家柳兒”四個字讓李桂香心裡暖暖的,覺得能從程貴榮嘴裡聽到這些話,她這輩子跟著程貴榮也不算委屈了。
這會兒上,程燕瞧見上午給程柳看病的大夫拿著一個牛皮紙檔案袋從走廊那一頭往這邊走,趕緊拉了程貴榮站了起來。
“爸,媽,這就是給我姐看病的大夫。”程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