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愛華呆愣在了那裡,眼淚很快湧出了眼眶,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捂著臉撲進程燕的懷裡,再一次嚎啕大哭了起來。
隻是這次的哭純粹隻是在發泄心中的情緒,和以往充滿負罪感的哭是不一樣的。
從得知魏霞被她推倒流產到現在,除了程燕,沒有一個人跟她說過“不怪你”這樣的話。就算父母和奶奶沒有責罵她,可多少會怨她為什麼要去推魏霞,所有人都在有意無意的表達著這樣的觀點——要不是你伸手去推了魏霞,老李家的大孫子怎麼會沒了?
二哥李誌新倒是跟她親,可這些天李誌新在鎮上住校,沒有回家,她連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王玉琴他們也不讓她去找程燕。
她大哥李建國憤怒之下,甚至還動手打了她一巴掌。
要是以前,李建國敢打她,王玉琴和李春生肯定要管的,可這次李建國打了她,沒有一個人說什麼幫她的話。
他們是不是都覺得她罪有應得?
“你記住,這事不是你的錯。論責任,魏霞至少要負上百分之九十的責任!憑什麼她躲在娘家裝的一副受害者姿態,而你要承擔所有的罪過?彆為這事傷心難過了,不值得!”程燕撫摸著李愛華的頭發說道。
李愛華抬起頭,含著眼淚問道:“燕兒姐,真的不是我的錯嗎?”
她一直覺得自己殺了人,整夜整夜的怕的睡不著覺。
看著李愛華受傷懵懂的眼神,程燕一陣心疼,堅定的說道:“你們事先誰知道她懷孕了?是不是魏霞先惹事鬨事的?是不是她先罵人她先動手推你的?憑什麼她能推你,你不能推她?”
論身份,魏霞還是李愛華的長嫂,難不成隻許長嫂打罵小姑子,不許小姑子還手?
“我真不知道她懷孩子了。”李愛華抽噎的搖頭,“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會推她的。”
程燕給李愛華拍背順氣,“咱們不是不知道麼,她又沒說,還上來打打鬨鬨的,這事就怪她自己!”
八十年代的人還太過淳樸,好像人一旦成了受害者,之前做過的所有的過分的事都能一筆勾銷。
李愛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感覺到程燕的話和彆人都不一樣,然而又比誰都有道理,叫人不得不信服,尤其是程燕的那句話——你不能拿彆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更是深深的刻進了她的腦海裡。
“所以,你這學還是得上。”程燕總結道,“你心裡肯定清楚,女孩子家上學跟不上學的區彆,大學生和初中生的區彆。你想想當了大學生之後是怎麼樣的風光?再想想一個初中沒上完的農村姑娘能乾什麼?你想跟彆的農村姑娘一樣嫁個人,然後雞毛蒜皮的過一輩子?”
在這個年代,姑娘家不上學的話,一輩子也就那樣了,和大多數普通的農家丫頭一樣,到了年紀被許配出去,掙一筆彩禮,然後到了婆家,重複著祖輩女性們過著的日子,生活隻能圍繞著田地,灶台和孩子轉。
“不想,我不想!我想上學,我想到大城市念大學,我想當有本事的人!”李愛華哭著說道。
程燕笑著給她擦了擦臉,“你有這誌氣,我就放心了。要是你爸媽不願意出錢,你上學的錢就我來出。”
這已經不是李愛華第一次聽程燕說要出錢供她讀書了,她當然相信程燕是真心實意的想幫她的,她忍不住問道:“燕兒姐,你為啥對我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