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片樹葉,秦母覺得或許肚子裡的孩子和自己很有緣分,所以她決定生下來,至於外人愛怎麼揣測就怎麼揣測吧。
——年幼時的秦簷予,心性尚且還沒有那麼堅定,偶然聽到了外人的風言風語,也不禁對自己的出身產生了一點懷疑。心有懷疑,他便直接問了當時還在世的父親。
秦父則是被問得直樂,然後把這件事告訴了秦簷予。
但是,“因為撿到了一片喜歡的樹葉,所以選擇留下意外懷上的孩子”
,這種說法實在太兒戲,那時還年幼的秦簷予是不太信的,覺得秦父是在糊弄小孩。
秦父卻笑眯眯道:“不是兒戲,是你母親心軟又浪漫。”
如今,秦簷予對江籟說起這件事,不禁輕笑道:“以後有機會,我一定要帶你去看看我母親用來保存樹葉的收藏室。”
“說回我的出生吧。因為當年有不少傳言,乍聽上去還有些像模像樣,兼之我大哥年輕時也有些吊兒郎當,和人出去玩時什麼玩笑都開,所以也埋下了一點禍端——後來我大哥對大嫂一見鐘情、瘋狂追求,大嫂始終拒之千裡。”
“我大哥那時候就覺得奇怪,據他說他和大嫂應該是互相一見鐘情的,在互通姓名之前他們相處得很好,可是通完姓名大嫂就不理他了。”
“後來還是通過朋友,好不容易才打聽出來,原來是傳言飄到了大嫂耳朵裡,而且那傳言還是大哥他朋友親口說的,所以大嫂誤以為我真是我大哥的私生子,是他之前不潔身自好的證據。”
秦簷予忍不住笑了笑,又接著道:“那時我大哥急得抓耳撓腮,然後他想到了個神奇的辦法,他去我的學校把我接走、帶到了大嫂麵前,說要和我去做親子鑒定,讓大嫂挑鑒定機構然後和我們一起去,好證明我和他的確隻是兄弟。”
江籟不禁挑眉:“真去做了?”
秦簷予輕咳了聲:“去了,因為我大哥很堅定,說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覺得清白很重要,即使我大嫂說相信他了,他也堅持要去做。結果就是,回家之後,我大哥被父親狠狠抽了一頓。”
再後來,秦簷予的大哥和大嫂結婚了,兩個人說是去度蜜月,然後直接跑去了南極,一待就是幾年。
秦簷予的大哥大嫂誌趣相投,都喜歡勘測研究。
原本秦簷予的大哥已經放棄這個夢想了,畢竟秦家需要人繼承,即使他誌不在此也不擅長,但也得為此努力。
但秦簷予的出生改變了這個局麵,秦家人發現秦簷予做什麼都很有天賦,與其勉強長子,不如趁著還來得及,好好培養小兒子。
但即便是不勉強長子進公司了,秦父也不同意他去什麼南極北極,所以秦簷予的大哥和大嫂悄悄的、義無反顧的攜手跑了。
直到後來秦父鬆了口,
夫妻倆才開始定期回家看看。
“我父親和母親是真心相愛,
我大哥和大嫂也是。但我母親早逝,大哥大嫂的小家也至今有所遺憾,所以我總覺得,愛情這種存在,似乎要用另一種不圓滿來換。”
秦簷予輕聲道:“江籟,我從前從未想過,自己也要找個人來相愛。你有想過嗎?”
黑暗的臥室裡,江籟眨了眨眼,然後莞爾道:“怎麼還是問到我身上來了。不過,這個問題可以回答你——我也從未想過。一個人,顧好自己就不錯了。”
聞言,秦簷予微微一頓,然後輕歎了聲,緊接著他將江籟擁入懷裡,忍不住再次問道:“真的不能和我分享一下你過去的經曆?”
江籟無奈:“秦老師,為什麼要這麼好奇呢?”
秦簷予伸出手揉了揉江籟的頭發:“算了,睡覺吧,晚安。”
秦簷予閉上了眼睛,卻睡不著。
他想,他從前從未想過要找個人來相愛,如今也仍然沒有這種想法。愛情怎麼能通過尋找呢,應當是自然而然發生的,正如他對江籟。
不是他找到了江籟,是他和江籟的人生正好撞在了一起。
有了最初的交點,那也是他們關係的起點,從此往後有了努力爭取的方向。
他會爭取到江籟的愛情。
說了晚安之後,江籟也閉上了眼睛,同樣沒能睡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秦簷予說了那些關於父母的事,江籟回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原本世界裡的親生父母。
在江籟的記憶中,他小時候的家裡也是挺富裕的,雖然不算什麼豪門,但的確比大多數家庭的條件都好了。
不過,和秦簷予家不同的是,江籟的父母不是繼承祖輩家業並發揚光大,他們是白手起家的。
江籟的父親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他努力的抓住讀書和賺錢的機會,做夢都想出人頭地。
江籟的母親自幼長在偏遠落後的小漁村,單親家庭的她在村子裡很不受待見,時常被人喊做掃把星、災星,直到高考那年她成為了本市的狀元,村子裡那些過去看不上她們孤女寡母的人又上趕來說同村情誼、讓江籟的母親以後出息了彆忘了同村的朋友們。
在大學裡,江籟的父親和母親相遇相識相愛,他們有著一致的努力方向,白手起家創辦起了屬於他們兩人的品牌和公司。
日複一日的拚搏,讓公司品牌的名聲越來越大,公司盈餘也越來越多,他們有了自己的大房子,把江籟的外婆也從小漁村裡接了出來,還請了保姆照顧老人家。
那時候,夫妻倆覺得條件合適了,至少不會再讓孩子和他們一起吃苦了,才決定要孩子、生下了江籟。
江籟出生之後,剛開始的六年時間裡,一家四口過得很幸福。
江籟的父母都沒有體驗過幸福的童年,所以夫妻倆抱著補償心理,把他們的孩子捧在心尖上,生怕孩子的童年留下什麼遺憾。
接下
來,因為政策調整、新戰略失誤,公司損失慘重,夫妻倆辛苦創立的品牌也沒能保住。江籟的父親無法接受跌回泥潭的生活,所以豪賭一般去瘋狂貸款、跟熟人借錢、開拓新的業務,然而準備不足又急功近利,最終公司不僅破產清算,還欠下了不少債務。
再然後,江籟的父親選擇了自殺,留下的人卻在悲痛中仍然要麵對現實。
家裡的財產全都變賣,仍然不夠填補債務窟窿,甚至是遠遠不夠。江籟的母親留在了城市裡賺錢養家還債,她無力照顧的江籟則隨著外婆回到了小漁村。
那不僅僅是物質條件的降低,還有周遭風言風語的惡意侵襲。
那時候,江籟隻能茫然的聽著小漁村裡一部分人惡意的議論,說他父母親之前賺的錢肯定都是臟錢、所以現在得報應了。
說江籟的母親之前發達了就不認鄉親了,現在挨雷劈了,老公死了,她和她媽一樣成了孤兒寡母,還要老娘幫忙帶孩子。
說江籟的母親指不定真是災星,小時候克親爹,成家了克老公,讓村子裡其他小孩都離江籟遠一些,他媽是大災星,他就是小災星。
說江籟的外婆和母親有錢了就不要老家了,出去那麼多年,有錢了也沒見回村子裡做點什麼貢獻,沒錢了倒是又厚著臉皮跑回來了。
諸如此番,等等等等。
因為惡意太多,所以那時候江籟甚至生不出氣來。從小在蜜罐裡用糖分養大的他,那時候根本不懂那些陌生人為什麼要那樣說話。
他問外婆,外婆就抱著他,慈愛的說:“人是很複雜的,有好人就會有壞人,村子裡有人說我們家的壞話,但隔壁嬸嬸和他們家的囡囡對我們就很禮貌,對不對?”
“我們阿懶還太小了,不用著急懂那麼多,隻要你知道錯的不是我們自己,不要被那些壞人耍騙,就夠了。”
“阿懶你知道嗎,以前你媽媽也是在這裡長大的,那時候村子裡人更多呢,但是現在少了很多人。剩下的這些人裡,尤其是又高又壯的那些,很多都是在你媽媽小時候也罵過她的。”
“可是你看,你媽媽現在已經走出這個地方了,但他們還是隻能在這裡待著。你媽媽敢一個人在大城市裡打拚,他們連趕個集都還要跟白頭發的爹娘要十塊錢。你看他們在村子裡威風八麵,走出去了連過馬路都瑟瑟縮縮。”
外婆說:“阿懶,我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你看著,將來等你也離開這裡了,那些人還是隻能待在這裡,對著小孩子耍威風。”
阿懶,是江籟的小名。
後來江籟的母親說,這個小名沒有起好,害江籟在童年記憶最深的那些年裡,彆說是偷懶不做什麼,就是懶洋洋的起床都沒有過。
他總是很忙碌。
回憶到此,江籟在秦簷予懷裡翻了個身。
秦簷予將他抱住,笑道:“你也還沒睡著呢,在想什麼?”
江籟想了想,問他:“你有小名嗎?”
秦簷予愣了下,然後搖搖頭:“沒有,家裡一直是喊我名字,要麼簷予,要麼秦簷予。你有小名嗎,是什麼?”
江籟笑了下:“有,但是不告訴你。”
秦簷予挑了下眉,不禁把手從江籟腰間移開,按到床上撐起了身體,然後低頭看著江籟。
江籟眨了眨眼,也認真看著秦簷予。
秦簷予唇角輕揚:“說來聽聽,不然我就親……”
話沒說完,江籟先伸手摟上了秦簷予的脖頸,借力微微抬起身體,親上了秦簷予的唇。
秦簷予怔了怔,然後卸下撐在床上的力,直接壓著江籟倒回了枕頭上。
這個吻太過投入,兩人親著親著就不自覺投入了更多。明明之前已經在浴室裡做過了,但現在又一次情不自禁沉迷其中。
擔心一門之隔的直播鏡頭捕捉到聲音,但又無心臨時轉換陣地進浴室,所以兩人都很小心翼翼,江籟下意識緊咬著下唇,隻有細碎的聲音泄出。
秦簷予親了親他的唇角,低聲說:“咬我肩膀吧,彆咬傷你自己。”
江籟迷迷糊糊試了試,發現還是咬自己的嘴唇比較管用。
然而秦簷予一語成讖,某下江籟突然覺得下唇有點銳疼。
當時沒有分心在意,之後又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兩人匆匆忙忙收拾洗漱。
江籟捧了清水洗臉,突然覺得唇上有點疼,抬起頭看向麵前的鏡子,他下唇上赫然有個明顯的傷口。
江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