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動起來!
狂風將車站頂端的鐵皮掀飛,‘哐當’一聲砸在了地上。
那悶雷一般的響聲,猶如行動的暗號。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和兩隻畸變種拉開了距離,聚集到了東麵一側的樓梯邊上。
季沉嫣:“分一分子彈,接著!”
顧東樹無聲的更換著彈匣,一顆又一顆,動作熟稔像是重複了萬次。
雨水拍打著他,仿佛要形成對抗的力,將他的身體壓彎。
顧東樹的眼瞳蔓延著紅血絲,抬頭看向了畸變種:“季沉嫣,你去車站裡麵找找權月,馬丁和我留下拖延時間。”
季沉嫣:“你是想……?”
顧東樹:“它快要變成災級畸變種了,如果真是那樣,附近區域將瞬間成為三級感染區。生命線不光是列車,還包含軌道,路途的車站,以及眾多的中間觀測站。”
災級畸變種危害的,不單單是一個車站。
保下整體,舍下局部。
顧東樹在風雨中擲地有聲:“我們,引爆車站。”
黑沉沉的天空,仿佛要承擔不了烏雲的重量,低低的壓了下來,平等的壓到了每一個人的身上。
季沉嫣聽出了他的認真和沉痛。
沒想到最後的最後,還是回歸了原點。
為了保住更完整的生命線,必須犧牲其中一個車站。
車站之所以稱之為生命線,是因為除卻基地幸存的人類,還有少部分人類依靠車站而活。
因此,車站就是最小型的生存基地。
所有人的心頭都染上了悲拗和悲壯。
季沉嫣:“……好。”
不遠處,畸變種正在吃畸變種,就跟季沉嫣當初在05號工廠看到的畫麵如出一轍。
等到顧不去徹底吃掉了汪昊麟,它便會一躍成為真正的災級畸變種了。
災級。
畸變種當中最高的等級。
季沉嫣的手在輕顫,明白問題多麼嚴重。
據說S級哨兵和災級畸變種1V1,都不見得能夠取勝,唯一能夠徹底殺死它的辦法,隻有引爆車站。
這場戰鬥的意義,可不光是為了活命。
季沉嫣用手狠狠拍打著麵頰,試圖讓自己更加清醒。
隔著防護麵罩的皮膚微微發紅,她的眼神變得堅毅:“全力以赴吧。”
狄星淳難以理解,表情發僵的看著幾人。
“你們沒聽清楚嗎?基地內裡藏了那麼多臟汙,竟然還想為它前仆後繼的赴死?”
季沉嫣舉起手/槍,乾淨利落的朝他打了一槍,以作威脅。
她的眼神透著十足的冷:“滾!彆擋路!”
倘若不是她還有想知道的事,狄星淳的話又留了一半,這一槍就不會隻打在地麵,而是打在狄星淳的心臟。
狄星淳的笑容消失了,沒能靠近得了季沉嫣和顧東樹。
那凹陷的彈痕,宛若一道天然的分割線。
暴雨也像是無情抽打人間的鞭子,殺氣騰騰、氣勢洶洶。
季沉嫣:“你們這群人,根本沒有理解顧不去,卻擺出一副想為他伸冤的樣子。說到底,都是為了一己之私。”
顧東樹:“不用跟他廢話,直接進去。”
狄星淳捂著受傷的喉嚨,凝固的傷口再度滲出紅色血絲。
他危險的眯著眼,不停的告訴自己——
彆著急,她們隻知曉了一半。
倘若說出全部真相,怎麼可能攻擊他?
季沉嫣收了槍,想要從側麵繞進車站。
那段錄音便解釋了一切。
真是神奇。
不忿者聽出了憤怒。
暴戾者聽出了血腥。
而她和顧東樹一樣,聽出了赤城熱烈的東西。
風太大了,卷得人好像都要離地。
季沉嫣艱難的行動著,不斷祈求著汪昊麟被吞得更慢一點,而謝絕能夠趕來更快一點。
災級畸變種誕生在即。
車站分為裡層和外層,當初約定的談判,便是在裡層進行。
季沉嫣瘋了一般的趴在門上,全身的重量都壓了上去,打開了年久失修的側門。
“權月!你在哪裡?”
原本埋伏在暗處的權月不由的暗驚,外麵的巨響她不是沒聽到,正準備派人出去看看,沒想到季沉嫣先進來了。
權月低頭靠近對講器:“彆開槍,是向導!”
向導??
小隊所有成員同時露出驚色,目光彙聚到了中間。
季沉嫣聽到了細微的聲音,赫然望向了某個方向:“權月?”
廢棄超市中,貨架全部倒在了地上。鐵鏽味縈繞在鼻尖,顯得臟汙又清冷。
權月從貨架背後探出腦袋,走到了門口:“你怎麼……”
她的話尚未說完,季沉嫣便衝到了她的麵前:“你們運送了多少爆/炸/物?”
權月麵露疑惑,似乎不明白季沉嫣是什麼意思。
季沉嫣:“你先聽我說,我們贏過了惡徒們。”
權月一臉欣喜:“這不是好事?我們就不需要動用炸藥了。”
季沉嫣臉色煞白:“但設備被撞開了,畸變種從裡麵跑出來了,即將要變為……災級。”
轟隆——
銀白的閃電出現在天空,劇烈的響聲後至,劈在了所有人的心頭。
權月艱難的說:“災……級?”
光是說一說,就像傾吐了一口寒氣。
近期的災級畸變種記錄,還是在十年前南部基地的流血事件。
也正因如此,南部基地承受了毀滅性打擊。
除中央區外,全部區域淪陷。
一百八十萬幸存人類,轉眼縮減至一百三十萬。
在絕望之中,南部基地發出一級指令,決心喚醒沉睡中的謝絕。
一隻災級畸變種,可比十隻魘級畸變種更恐怖。
還好,賭贏了。
正因如此,才換來了十年的平穩期。
季沉嫣:“不要再猶豫了,告訴我你們帶了多少炸藥?怎麼布置的?”
權月當機立斷,告訴了季沉嫣:“全部在裡麵,引爆器分彆在三個人的手裡,分為一批次爆炸,二批次爆炸,三批次爆炸,一次比一次烈。”
權月在布置炸彈的時候,故意布置成這樣。
畢竟她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毀掉生命線,而是為了救下向導和乘客,將畸變的惡徒們一網打儘。
原本還存了幾分僥幸,覺得不一定要炸毀生命線上的車站。
可現在聽聞季沉嫣帶來的消息後,權月隻覺得諷刺。
兜兜轉轉,還是要做。
權月:“一批次爆炸,最小範圍的爆炸;二批次爆炸,將摧毀大半個車站;三批次爆炸,將波及附近五十米的建築。對於本次談判,我本來以為至多用上二批次爆炸。”
季沉嫣:“那引爆器呢?”
“我手裡有一個,另外兩個在我的隊友那裡。”
權月轉身朝著後方喊道,“秦茵,高菲,你們先出來。”
話音剛落,便有東南兩處的垃圾堆裡,緩緩立直了兩個人。
不敢把三個引爆器放在同一人手中,也是害怕出什麼意外。
萬一談判中,被人使詐,也不至於完全被動。
秦茵和高菲剛想要跨過垃圾堆走過來,門口便傳來了巨大的響動聲。
轟隆。
不僅僅是雷鳴,還有汪昊麟的身軀被甩了進來,從而發出的撞擊聲。兩個聲音混雜在一起,突兀又震耳欲聾。
“戒備!”
眾人局促不安舉起了槍,聞到了腥臭的味道。
汪昊麟的半具身軀都被吃光,內臟和腸子毫無遮掩的裸露在空氣裡,跌跌晃晃的想要站起來。
饒是這樣了,顧不去還對它窮追不舍。
汪昊麟以低吼來表達自己的恐懼。
若非失去了半副身軀,那扇門它還進不來。
權月動用了異能,麵前出現了堅硬的岩石牆:“有畸變種進來了,快躲!”
誰知——
更瘮人的還在後麵,門口的龐然大物,正將頭緩緩的塞進來。
顧不去轉動著複眼,身軀在吃下汪昊麟的過程當中,足足擴大了三倍。
權月透過了兩堵石牆的縫隙,撞上了顧不去的眼瞳。
她無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隻感受到無儘的惡意襲來。
那裡麵什麼都沒有,隻有殘忍的饑餓感。
“那隻被吃的畸變種是汪昊麟吧?A級哨兵的畸變種,哪怕才剛剛誕生,實力也不俗,它竟然被吃下了大半?”
權月壓抑著聲音,“據說南部基地十年前的流血事件的起因,就是災級畸變種襲擊,我還以為那隻是誇大其詞的說法,沒想到真的這麼厲害。”
季沉嫣吞咽口水:“我們……還有機會,它還沒有變成災級畸變種。”
權月:“……嗯。”
現在也隻能往好的方麵去想了。
幾堵石牆外,突然間傳出了不正常的叫喊聲。
季沉嫣連忙靠近石牆的縫隙處,想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汪昊麟在四處覓食,吞掉了在車站裡的所有埋伏人員,橫衝直撞將車站內部弄得一片狼藉。
七八個埋伏在暗處的人都不幸被找到,甚至包括了高菲和秦茵。
“啊啊啊——!”
“彆殺我,嗚嗚嗚。”
不一會兒,傳來大快朵頤的咀嚼聲,季沉嫣麵色鐵青的看著這一幕,一時間忘記了言語,甚至連救人都來不及了。
很快,吃下了新的食物,汪昊麟被啃食的半副身體就恢複如初。
咚咚咚。
心臟跳動聲格外混亂。
季沉嫣按壓著心口,不知道是否要再做一次嘗試。
母卵分為興奮狀態和虛弱狀態。
如果受到低級蟲卵滋養,母卵便會持續處於興奮狀態,季沉嫣對兩隻畸變種的吸引力將格外增大。但同時控製兩隻畸變種,一定會提高母卵的發育進程,讓她立刻進入畸變。
她能夠感受到,蝴蝶骨的癢意。
如果再這樣下去,她會落得跟顧不去一樣的下場,甚至……成為極烈性的感染源。
季沉嫣再度放棄了危險的想法。
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能再做。
兩隻畸變種沒有追著她跑,也是母卵虛弱狀態的原因。
車站外部響起了槍響,顧東樹和馬丁正在全力引誘著想要闖入裡層的顧不去。
他們冒險爭取了時間。
顧不去吃痛,果然沒再拿頭顱堵住大門,緩慢的轉過了身:“吼——!”
與此同時,汪昊麟衝了出去,企圖做出破釜沉舟般的反擊。
兩隻畸變種,一個是夏娃之卵的一級子卵,一個是夏娃之卵的低級蟲卵。
沒有母卵,它們之間並不分尊卑,都妄圖吃下對方。
暴雨哐哐當當的落在天花板上,砸得車站內部滲了水。
地板粘著細碎的肉塊,到處可見的血腥讓人覺得窒息。
權月的眼眶微紅,死的人都是她帶來的隊友。
待到兩隻畸變種離開車站內部,她再也忍受不住站起身。
“嗚嗚……”
害怕會引爆布下的炸彈,她們甚至沒敢在車站裡麵開槍。
萬一擦槍走火,便會功虧一簣。
她們活生生的被吃掉了,在驚懼和畏怯之中。
權月壓抑著喉嚨裡的聲音:“我們……去拿引爆器。”
季沉嫣唇色蒼白,正準備起身,卻瞧見了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奄奄一息的秦茵身邊。
是狄星淳!
秦茵之前受到畸變種的攻擊,痛得沒有力氣反抗:“你……做……什麼?”
狄星淳彎下腰,強行奪走了她手心裡的東西:“你拿的,就是二批次引爆器吧?”
秦茵狠狠咳了一口血,渴望的看向了石牆裡的權月和季沉嫣。
“拿……回……來……”
說完這句話後,她便斷了氣。
季沉嫣目光中染上了憤怒。
若說狄星淳之前做的事,還算有堅持的理由,現在簡直無可理喻!
“你去拿高菲手上的操控器,那邊交給我,我去吸引他的注意力。”
權月不再躲藏,朝著狄星淳衝了過去。
他的風係異能,在權月的土係異能麵前,根本算不了什麼。
可權月手中剛聚集凝練出土刺,狄星淳便高舉著操控器:“你們不想拿回去了嗎?”
權月的攻擊被按下了暫停鍵。
狄星淳掃視著車站:“季沉嫣,你還想繼續躲著嗎?”
季沉嫣悄然間拿到了另一枚操控器。
在高菲死的時候,她把第一批次的操控器托付給了她。
季沉嫣不再躲藏。
失去遮掩過後,空曠的車站,就成了最大的危險地帶。
車站裡透著一股冰冷,積水蔓了過來,像是所有負麵情緒,都在此刻具象化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