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空氣裡暗湧起伏。
謝絕濃烈而深沉的目光,隱晦的碰撞著季沉嫣。
倘若得到允許，或許會猛地湊上來，用他的一切將她頃刻間燒成灰。
季沉嫣杏眼裡塞滿了駭異,沒想到她和謝絕的匹配測試,竟是以這樣的形式開啟。
心裡亂極了。
戚淮用青筋凸起的手攏了攏身上的厚毛衣：“老師，你可真會讓我為難。”
老人坐在輪椅上,悵然的說道：“多少年沒聽你這麼叫我了？”
戚淮：“想想老師您竭儘全力培養的兩代繼承人,一個顧不去，一個顧東樹,到底還是毀在你認為的理想上麵，我自然不敢喊。”
‘你認為的理想’。
戚淮性格冷淡,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算是激烈。
老人放置在輪椅上的手死死捏緊，細看之下還有一分僵硬。
掌權多年,他輕易不會流露感情。
但顧東樹的死,成為他無法抹去的傷痛。
“我……並不想東樹出事。”
老人的眼珠渾濁，猶如蒙上了一層灰,“你對季沉嫣很感興趣？”
戚淮：“您不感興趣嗎？”
眾人：“……”
他們視若無人的對話,讓眾人驚詫至極，又恨不得洗乾淨耳朵什麼都沒聽到。
不想感興趣都不行啊。
為s級哨兵成功做過淨化的向導,生命線唯一幸存的向導。
最近發生的兩件大事之中,她都處於旋渦風暴的中心。
眾人忍不住好奇，悄然看向了那邊的季沉嫣——
匹配設備滲透的綠燈和□□全都打在她的身上,造成一圈圈的光汙染，哪怕她穿著防護服，也能輕易間聯想到防護麵罩下的美貌。
瓷白的肌膚，猶如溫玉一般。
濃黑纖長的鴉羽在麵頰上垂下陰影,使她看上去又疏遠又溫和，並不像一般向導。
要知道，擁有一個情緒穩定的向導，隊伍的生存率會大大提高。
今日來做匹配的哨兵，都不禁打量著她，暗暗猜測著她的等級。
這邊是這邊，那邊是那邊。
對峙仍未結束。
老人的手指一下下的輕點著：“我也不是胡亂選擇，她成功為小絕做過一次淨化，又成為了07小隊的公共向導，她擔得起第一人選。”
那便是，07小隊的公共向導？
早就有微末傳言了，原來是季沉嫣！
07小隊現在擁有兩名s級哨兵，聽審會都想安插人員留在那二位的身邊！
眾人暗暗咂舌，想打聽季沉嫣等級的哨兵，瞬間歇了心思。
誰還敢？
莉塔也看向了季沉嫣，心底產生連片的驚慌。
她瘋了嗎？
給低匹配的哨兵淨化有多麼痛苦，她難道不知道？
在這種前提下，能答應成為07小隊的公共向導，就離了大譜！
在或明目張膽、或暗中窺視的矚目下，謝絕緩慢踏進了向導保護協會：“我倒也有幾分好奇，匹配度能到多少，畢竟是自己隊伍的公共向導嘛。”
季沉嫣：“……”
謝絕笑眯眯的問：“你今天原本打算跟誰做一對一匹配？”
救命！眼睛裡根本沒有笑！
還是在她和她要做匹配之前被抓了個正著！
謝絕的模樣
，活像是被戴了一頂綠顏色的帽子。
權月心裡咯噔了一下，正因為身為哨兵，才充分明白哨兵對刻印向導的占有欲。
權月：“閣下，你先冷靜一些！”
謝絕：“我哪裡沒有冷靜？”
權月：“……”哪裡都有。
謝絕瞥到了權月脖頸戴著的脖環：“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還處於隔離期吧？向導能通過檢查精神絲，去檢查是否感染，哨兵可不行。你不惜冒險戴著脖環，也要赴約做一對一匹配測試？”
權月長歎了一口氣。
果然被誤會了。
權月：“報告閣下，我是向導保護協會成員，今日趕赴向導保護協會，是因為公事。”
謝絕：“公事？”
權月：“護送a級向導莉塔來做例行匹配檢查。”
基地發生了太多事，維持秩序的哨兵嚴重不夠，又有過多的士兵處於隔離之中，她才被迫上了。
謝絕良久沒說話，才發現自己過於咄咄逼人了。
他可以忍受季沉嫣升為a級後，再和他做匹配測試，但無法忍受她提前跟【彆人】做匹配測試。
要沒有大家都沒有。
冷漠重新包裹了謝絕，凝固成無形鎧甲。
季沉嫣麵如菜色，有種自己是個出軌渣渣的既視感。
雖然但是，暴露了豈不是更不好？
莉塔的目光來回落到季沉嫣和謝絕的身上，敏銳的感知到了兩人之間的洶湧暗潮。
閣下難道很重視公共向導嗎？
一股沒來由的鬱氣湧了出來，直竄向大腦。
原本讓季沉嫣和a級哨兵做匹配就夠逾越，沒想到現在人選還換成了s級，前所未聞！
莉塔：“原來是加入隊伍的公共向導啊！那不如做一做匹配測試吧？知道具體數值之後，也方便未來的淨化。”
s級和c級。
匹配度能高到哪裡去？
知道精神刻印的權月：“……”
這家夥。
想看季沉嫣出糗，竟然在推波助瀾？
在場那麼多人，恐怕就她一個人知道匹配度會超過70%的事了。
一般人會覺得，匹配度在30%往下。
謝絕的主觀認知裡，大約也認為匹配度最高60%。
隻有她一個人知道！
真要是做起來，這兩人的匹配度會有多誇張！
都到了這個份兒上，季沉嫣始終沒有鬆口答應。
匹配測試就是這樣，哪怕基地負責人欽點，哪怕s級哨兵邀請，都不可以由他們來開啟。隻有征詢向導意見過後，才會擁有資格。
這是基地的鐵則之一。
鬨劇已變得更為尖銳，站在一旁的袁婉，也不願向導這樣被逼迫。
這麼久沒有說話，她自然而然的判斷季沉嫣不願意。
袁婉趕忙解圍道：“但季沉嫣向導的等級隻有c級，眾所周知等級差的緣故，a級和s級的匹配就已經不高，再用c級和s級去做匹配，會不會……更低？”
謝絕晲了她一眼：“你們向導保護協會，真的不打算更新信息？”
袁婉一時間沒理解謝絕的意思。
謝絕：“她才升b級沒多久。”
更為劇烈的衝擊如襲來的巨浪，袁婉和莉塔都愣在原地，驚得像是腦子裡炸開一個響雷。
季沉嫣才剛二十歲。
這個年紀升為b級，未來五年到
十年內，一定可以成為a級向導！
袁婉想起基地年都沒有新的a級向導的事，心頭如小蟲噬咬般酸疼。
現在總算是看得到光了。
便連老人和戚淮，也生出些許奇怪。
不是說，還有天？
權月連連解釋：“我後來聽她提起過，都是狄星淳那瘋子，使用了外力強迫她，這才導致她提前生出了精神體。也正因如此，她的精神體大小，跟正常大小相比，隻有十幾分之一。”
眾人氣憤得脖子發紅，恨不得亂拳錘死狄星淳。
“狄星淳作為向導保護協會的二把手，當然知道該如何去刺激向導的精神體。”
“有毛病吧？他難道是仇視派？這麼針對一個殘缺向導！”
“季沉嫣也太坎坷了吧，c級升b級的中間，成為了殘缺向導；好不容易自然治愈，又在精神體上出了錯。”
“哎……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季沉嫣：“……”
要是在聽審會，她會收到數不清的審視和嘲笑。
也就向導保護協會，向導掉一根頭發絲都能受到憐愛，她這種自然是爆炸級彆的。
季沉嫣悄然和謝絕交換了一個眼神，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麼。
有謝絕在的地方，一定是萬眾矚目。
測試員可是戚淮啊！
謝絕的麵色陰晦，輕輕的囁嚅了幾下。
季沉嫣看懂了他的口型。
‘放心。’
雖說不清楚謝絕提前做了什麼手腳，季沉嫣還是選擇了相信：“好吧，我同意做匹配測試。”
向導答應了匹配測試，袁婉才開口道：“兩位請跟我去匹配室。”
事情塵埃落定，老人也被請到了休息室。
大廳裡沒了大人物，眾人才敢發出聲音——
“閣下年都沒做過新的匹配了誒，這一次會是多少？”
“30%以下吧，不是每次都這個結果？我記得當年最搞笑的一次，竟然隻測出5%，再怎麼低匹配的時代，也沒低到這種程度，當時還引發了好一陣兒嘲諷。”
5%？
救命！
他們雖然沒什麼期待，但到底是s級哨兵的匹配測試，自然引發了關注。
“我現在倒想看看，他還能不能跌破5%的最低數值。”
“哈哈哈哈，你好損。”
—
另一邊。
短暫的幾分鐘後，季沉嫣和謝絕便抵達了匹配室。
門打開的瞬間，裡麵的布局映入眼簾。
黑色的線路布滿整個房間，就像是巨樹的老根，朝著極深處蜿蜒。
一台巨大的匹配設備，便停在了正中間。
戚淮輕聲道：“匹配測試包含精神絲、精神海、精神體的重測試，還要結合基因檢測，所以通常無法1對n，隻能1對1。”
話到此處，戚淮才話鋒一轉：“坐上去吧。”
他隱沒在暗處，緩緩啟動了艙門。
白氣朝外噴射，設備的內部構造便展露了出來。
自從成為殘缺向導後，季沉嫣是第一次匹配測試。
匹配室通常封閉，但數值卻對外開放，人人都能看得清具體的匹配數值是多少。
除卻向導保護協會的儀器，所有地方的儀器，都需要等許久才能出結果。
這一設計的理由，便是想讓高匹配能在第一時間展露到大眾麵前。
謝絕坐到了艙門裡麵，他朝著季沉嫣伸出了手。
季沉嫣用眼神和他交流：‘真要做？’
謝絕：‘那當然。’
外麵圍觀的人也太多了，還有基地最大的兩個高層之一。
季沉嫣一時躊躇，她來這兒的目的，隻是為了試一試戚淮，沒想過要暴露和s級哨兵刻印的事。
謝絕認真的看向了她，好似在無形之中傳達著某樣信息。
季沉嫣：“……”
她咬了咬牙，也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