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謝絕臉上的笑意儘失,陰冷得猶如冒著黑氣的沼澤。
自己的向導被挾持,謝絕受到了極深的挑釁。
尤其是在燈塔實驗室,這個汙染嚴重到令五感都極度不舒服的地方,他隻感覺自己所有的野性都在冒頭。
“屈長瀟,你找死?”
冰珠幾何級增長,不一會兒便充盈在整個生態園。
多達數千數萬計的冰珠,每一顆都化作了冰刺,對準了那顆球體。
雙方對峙了起來,好似下一秒便要爆發大戰。
那顆布滿黑線的球體,猶如一隻刺蝟。
屈長瀟將大部分線蟲收回體內,光滑的皮膚毫無防護的露了出來。可他仍然沒有放開季沉嫣,冰刺如何從四麵八方包圍了他,他便如何從四麵八方包圍了季沉嫣。
謝絕內心的暴戾湧現出來,快要止不住內心的殺戮。
可餘光看到季沉嫣強壓著害怕的表情,謝絕隻覺得心都要痛起來。
屈長瀟:“無法保護自己向導的滋味,如何?”
謝絕的表情扭曲,屈長瀟哪怕挾持任何一個人,他都不至於如此慌亂。
唯有季沉嫣,他在世上唯一在乎的人。
屈長瀟笑得燦爛:“這就對了嘛,我當年也深有體會,戚淮當年也深有體會。”
司晴不是他們的向導,卻勝似他們的向導。
“謝絕,你跟我,跟戚淮,其實才是同一類人。”
“為了自己在乎的人,我們可以不惜一切。”
季沉嫣的手心都在出汗,並不想成為謝絕的拖累。
光是靠近屈長瀟,季沉嫣便看到自己通訊表上的時間,在不正常的減少。
[34:10:18。]
[34:10:08。]
10倍的流失速度!
季沉嫣朝著謝絕輕輕搖頭,想讓他冷靜下來。
謝絕深吸了一口氣,略略壓抑著自己過熱的頭腦。
這個時候,也隻有季沉嫣能影響他了。
謝絕:“你說得沒錯。”
屈長瀟眼神一亮:“你認可我了?我早就跟戚淮說過,你應該是我們這邊的人!”
“你們是為了向導去憎惡這個世界,我是為了向導去愛護這個世界。”
謝絕嗤了一聲,“我們,哪裡一樣?”
屈長瀟:“……”
拉攏的想法一度破裂,他看他的眼神不再清澈,多出了幾分殺意。
線蟲即將落到季沉嫣的皮膚上,對峙到達了最尖銳的程度。
屈長瀟卻在此時收了手,動物般的湊到了季沉嫣的麵前,鼻尖輕輕聳動:“你拿到了什麼?為什麼氣味這麼熟悉?”
季沉嫣一動也不敢動,絲絲寒氣湧了上來。
哪怕再湊近一寸,她的皮膚都要被線蟲寄生。
生態園外的季安國著急大喊:“屈長瀟,放了我女兒!”
屈長瀟充耳不聞,自顧自的圍著季沉嫣走了一圈,眼神充滿著警惕。
所有人的心臟都提了起來,生怕屈長瀟會再度下手。
屈長瀟下了判斷:“你……拿到了最後一顆夏娃之卵?”
季沉嫣額間滴下冷汗:“你猜?”
屈長瀟眼神發亮:“那你一定見到了司晴?她人呢?”
季沉嫣眼神晦暗瞥向旁邊,方才因為感染源,導致生態園所有植物都移了位,原本完整的屍骨,也成了零散的骨頭。
屈長瀟滿心歡喜,可順著季沉嫣的目光看去時,笑容僵在了臉上。
大腦如晴天霹靂,隻剩下了空白。
屈長瀟不正常的用尖銳的指甲,抓撓著自己的右臂,用力得刺破了皮膚,橫生出幾道長長的血痕:“不會的,不會的……”
剛醒來沒有多久,他的時間感知已發生了錯亂,總還覺得司晴還活著。
屈長瀟想要伸手去撫摸那些骨頭,過大的情緒波動,導致皮膚也蔓延著外凸的黑線,像是長在了肉裡。
可他到底沒能摸到那些骨頭,仿佛多看一眼,精神便要崩潰。
“最後一顆夏娃之卵是不是在你的身上!?交出來!”
屈長瀟的語氣從狠厲到疼愛,“你是司晴的孩子,你,你隻要聽話,我不會要了你的命。”
季沉嫣頓時一陣惡寒,又接到了謝絕的暗示。
她強忍著說:“是在我的身上,你先不要傷害我,讓我給你拿,可以嗎?”
屈長瀟一臉的期待,示意她快一點。
他保留著孩子氣,天真又殘忍。
季沉嫣心臟發緊,將手伸到腿套。
電光火石之間,季沉嫣將空的玻璃瓶朝上一丟。
屈長瀟的注意力果真被分散,下意識的伸出了手。
季沉嫣不再猶豫,飛快朝著謝絕的方向奔去。
屈長瀟的動態視力比一般人更強,在看到玻璃瓶是假的之後,他的期盼再度落空。
屈長瀟的表情變得猙獰:“你耍我?”
線蟲猛地伸長,卻因重力而下彎。
屈長瀟憤恨的喊:“謝!絕!”
謝絕一把拽住了季沉嫣,重新將她拉到自己懷中的時候,才有了失而複得的安心。
他的手在微微輕顫,又陰暗的看向屈長瀟:“幾條蟲子而已,信不信我給你都拔了?”
眾人:“……”
他們已經知道了屈長瀟身上的初始感染物是謝絕自己的東西。
謝絕狠起來,連自己都能搞。
狠人就是狠人!
季沉嫣心臟砰砰的跳個不停,身體還在止不住顫抖,方才真是太過驚險了。
換做任何人,都不可能會上當。
唯有屈長瀟,他十分的單純。
季沉嫣:“謝絕,幫我問問他為什麼進來了?後方車隊有禹雙成和計鶴洋,我不信屈長瀟可以輕鬆突破禹雙成的防線!”
禹雙成的能力正好克製屈長瀟,這也是為什麼安排禹雙成去後方車隊的主要原因。
謝絕溫聲說:“好。”
他的態度立即來了一百八十度大翻轉,一腳踩了過去,“問你話呢。”
眾人:“……”
謝絕的第二異能太強,目前為止沒有哪個哨兵能真正壓製他。
屈長瀟的麵頰染上濃重陰影,受第二異能影響,隻得蜷爬在地上,他又看到了那邊零散的骨頭,被刺激得更深。
方才受到重力影響的線蟲,竟然全都在地上爬行扭動了起來,齊齊朝著謝絕的腳踝而去。
謝絕瞬間做出了反應,抱起季沉嫣退後了好幾步。
他離開了生態園,屈長瀟也躲過了重力失衡的範圍。
兩人隔著植物相望,露骨的帶著強烈殺意。
謝絕:“上次真是可惜啊,我一直被牽製著,沒能殺了你。”
屈長瀟:“你的第二異能消耗巨大,還能護下季沉嫣多少次?”
謝絕:“……”
屈長瀟:“……”
謝絕將季沉嫣擋在了後麵:“隻要我沒死,我就護她無數次。”
季沉嫣微怔,赫然看向了謝絕。
他的側臉輪廓十分冷硬,好似從不會柔和,說出的話理所應當,又斬釘截鐵。
她莫名感到安心。
方才全部的淨化量都交給了謝絕,季沉嫣的體力和精神都消耗了許多,一些諸如A級向導的攻擊手段,根本難以使用。
無法掌控的局勢,腳踩鋼絲的恐懼,全都因謝絕而改變了。
這便是,刻印。
屈長瀟舔了舔嘴唇:“你剛剛被向導淨化過吧?”
他竟然敢把謝絕看做食物?
饒是季沉嫣也快要氣笑了。
謝絕猛地朝著前方衝去,地上的冰棱被他拔劍般拔起,兩人迅速交戰著,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
屈長瀟邊躲邊回答:“你不是想問我從什麼地方進來的嗎?地下三樓有出入口,還是司晴和顧不去一起發現的呢。”
季沉嫣聽得心驚肉跳,還好坐標的事還沒被泄露。
恐怕存放初始感染物的房間,是在某個密室。
季沉嫣:“後麵車隊的人呢!?”
屈長瀟天真而殘忍的說:“被我吃掉了啊。”
話音剛落,便被謝絕一腳踹飛,冰棱化為冰珠,猶如散彈一般砸了過去。
謝絕:“和我對戰的時候,還敢說廢話?”
屈長瀟黑了臉,身上的傷口不斷被修複著。
冰彈一直對他造成了傷口,他便一直強行修複,也沒有任何的反抗動作。
在這樣激烈的攻擊下,屈長瀟反倒繼續朝著季沉嫣說:“不過禹雙成的確厲害,就是因為他,才讓我來晚了。”
他好似不懼痛苦,第一優先反倒是和季沉嫣進行對話。
眾人看到這一幕,不禁心生惡寒。
季沉嫣:“全……滅嗎?”
屈長瀟抱怨的說:“說起這個……如果不是禹雙成,我還真想全吃掉!”
又被季沉嫣阻撓了一次。
她真是他的克星。
屈長瀟想惱怒,卻惱怒不起來:“跑了三分之二,也太誇張了,是不是?”
沒有一個人回答他的問話。
反倒他這輕描淡寫的態度,讓在場所有人都有些不舒服。
季沉嫣:“戚淮呢?你好歹也是十年前計劃裡的一員,就甘心跟著戚淮?”
屈長瀟身上的傷口更多,漸漸已經無法做到及時愈合了。
屈長瀟歪著頭:“為什麼不能?”
季安國在最遠處,受到馬丁的保護。哪怕是見到了老朋友,他也一直壓抑著自己,生怕自己影響到了季沉嫣。
可聽到了屈長瀟的話,季安國終於忍不住大喊:“你要讓計劃毀在你一個人的手上嗎?十年前,在出發之前,你向我保證了什麼?”
“那個屈長瀟早死了!”
屈長瀟厲聲道,失去了方才所有的從容。
他能在季沉嫣麵前淡定從容,卻無法在季安國麵前遊刃有餘。
屈長瀟狠毒又仇視的看著季安國,“你們都想用人類未來犧牲我,你們才是混蛋!隻有戚淮,他告訴我,隻要大家全部都進入地下城,沒有一個人會再遭遇痛苦。”
季安國:“有一個執行地下城的基地,因為地下熔漿的事,死了足足三十萬人!”
“人類反正還剩幾千萬,死個幾十萬,幾百萬,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