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 客院。知道明珠母子平安之後,安逸王緩緩舒了一口氣,他顫抖著手將抄寫了好幾個月的佛經全部燒給了佛祖:“求佛祖保佑明珠, 還有孩子,一輩子平安順遂。”
皇宮,皇帝正在禦書房處理政事,但他現在有點心不在焉。良久, 收到晉王府的訊息後,他才放鬆了下來。
“終於平安生產了。”他緊緊提起的心也平安落地。
將手中奏折合上之後,皇帝終於有精力去思索彆的事情了:“也不知道三日後,晉王會不會進宮請封世子?”
晉王府, 第二天晚上。
晉王擁著明珠, 旁邊是剛吃完奶睡得正熟的孩子,晉王拿著一張寫滿了名字的紙讓明珠選擇:“這是我給孩子起的名字, 你來選一個吧!”
安逸王那一輩是言字打頭, 而大梁皇族姓齊, 安逸王本名齊言隨。晉王和皇帝這一輩是子字打頭, 晉王本名齊子鈺, 皇帝本名齊子楚。
但到了晉王兒子這一輩, 孩子隻算是宗室子弟了,哪怕是請封了晉王世子,也不能像皇帝的皇子那樣按字排輩了。因此, 給孩子起名字倒是可以隨意一點,不必要按照皇族的規矩來。
那是非常大的一張宣紙,晉王寫的滿滿當當密密麻麻的, 明珠看的眼暈。她下意識皺眉:“你自己選就好了, 做什麼讓我選擇?”
晉王輕笑, 親了親明珠發頂:“孩子是你生的,我怎麼能在起名字這樣大的事情上自己一個人做主呢?”
謝謝!但明珠並不想要這個殊榮,可是看著晉王執著的神情。明珠隻能無奈的在紙上隨意點了一個名字。
晉王定睛一看:“齊羨之。”這個名字是明珠孕期,晉王想的緊,卻又不能輕舉妄動之時,懷著對明珠的濃情蜜意寫下來的。至於取自哪裡嘛!那當然是隻羨鴛鴦不羨仙了。
所以……
晉王有點小心虛,他不好意思的看著明珠:“這個名字會不會太缺少陽剛氣了?”
明珠瞪他:“是你說讓我選的,怎麼,我選出來了,你又不喜歡了?”可能是剛生完孩子,還沒有調整過來。明珠現在的情緒極容易激動,稍微一個不如意,就總是會眼淚汪汪的哭出來。
“彆哭彆哭。”晉王手忙腳亂的就為明珠擦眼淚,“羨之,就叫齊羨之。這個名字好聽,特彆好聽。”
“哦!”明珠眼淚來的快,但去的也快,晉王服軟道歉了,她也就不哭了。
不過……
她皺眉,小臉驟然皺成了一團。
“怎麼了,可是身體哪裡不舒服了?”
“不是。”明珠聲音很小,似乎有點難以啟齒。
“可你的樣子看起來。”晉王不信。
“我就是,我就是……”明珠咬了咬唇,無奈的湊到晉王耳邊對他耳語了幾句。
聽明珠說完之後,晉王已經麵紅耳赤了。他哼哧哼哧半天,最終還是有點不好意思:“那怎麼辦?要之之幫你吸出來嗎?”孕婦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就要開始漲、奶了。
“我……”明珠糾結的看著那個睡得熟的小團子,她實在是不想奶孩子。可是如果不讓孩子吸出來,她一直疼可怎麼辦啊!
但想了想,明珠還是拒絕了。奶孩子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萬一這小子吃了自己的奶之後不願意再吃奶娘的奶了那可如何是好?
“不要了。你我都不懂這些事情,我們問問奶娘吧!”
“對對對,應該問問奶娘。”晉王暈暈乎乎的。
奶娘進來之後,聽到明珠難以啟齒的困難之後,也有點害羞。但她還是將解決辦法告訴了明珠和晉王。
奶娘離開後,房間中又隻剩下了一家三口了。
晉王耳朵通紅:“要按照奶娘教的辦法做嗎?”
明珠也看著晉王,比起那個小團子,她寧願是晉王。明珠緩緩點頭,薄被蓋下,將晉王和明珠籠罩了進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床上的小羨之哼哼唧唧的哭了起來,兩人才分開。起身抱孩子的時候,晉王還不由自主的咋了咋嘴巴,似乎在回味什麼。
“臭小子,你可真是會給你老爹添亂。”晉王恨恨的輕輕碰了碰小羨之的小臉蛋,就當做教訓過他了。
將孩子抱出去給奶娘之後,晉王又回來找明珠了。此時明珠已經不難受了,她正目光迷離的半靠在床上,放空腦袋什麼也沒想。
“明珠,明天就是之之出生的第三天了。”
“嗯!然後呢?”明珠此時思維有點遲鈍,很難反應過來晉王話中的意思。
“我想在明天洗三宴上為之之請封世子。”晉王也沒繞圈子。
請封世子,明珠勉強回過神來:“會不會太匆忙了?”
“不會。”晉王上床抱著明珠細細給明珠解釋,“因為你身份的問題,即使我們已經成婚了,可是勳貴大臣那邊仍是怨聲載道。”
閒的他們。聽到晉王這個說法,明珠也本能的感覺到冒犯:“誰說閒話,抓起來亂棍打死。”
晉王悶笑:“若是能這樣簡單粗暴解決掉那倒好了。”
事實上,前朝的很多事情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隨心所欲。很多時候,皇帝也需要對朝臣妥協。
“所以我想在之之的洗三宴上為他請封世子。也是明確的告訴那些還懷有二心的人,不要再惦記我這晉王府的一畝三分地了,我們世子已經有人做了。就算他們成功將女兒送進來,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了。”
“嗯?”明珠回身,控訴的看著晉王,“你還想讓他們送女兒進晉王府?”
“沒有沒有,我就是這樣打個比方罷了,不會有彆人的。”晉王趕緊解釋。
“最好是這樣。”明珠恃寵生嬌的嗔了晉王一眼。
但晉王卻被那一眼看的心花怒放,他總覺得生完孩子之後,明珠好像變了。變得更加恣意,也更加真實了。不像之前,之前明珠雖然也有點小嬌縱,可對他還是有點疏離,平日兩人相處,明珠也還是有點拘謹。
當然,這隻是晉王自己的感受,事實上對於明珠來說,她隻是因為終於卸貨了,太開心了罷了。而人一高興啊!就容易徹底暴露本性。
夜晚,明珠睡得很熟,絲毫不擔心隔壁被一眾奶娘照看的小羨之。
倒是晉王,睡到半夜,實在放心不下兒子,中途便爬起來去偏殿看兒子去了。
“見過王爺。”幫小羨之守夜的奶娘一驚,慌忙對晉王行禮。
晉王對她揮了揮手,示意她不必多禮。他神情溫柔的看著小床中的兒子,俊臉上都是父愛的光輝:“他怎麼樣?”
“小少爺他很乖,吃完奶之後很快就睡著了。就算是不吃奶,醒著的時候,也是不哭不鬨的。”
“以後稱他小世子。”晉王隨意一句之後,也不管奶娘會有什麼想法,就直接蹲了下來,一動不動的看著小床中熟睡的小身影。
世子?奶娘一驚。她算是晉王府的家奴,對男人政務上懂得不多。但世子兩個字代表的意思她還是知道的。那代表著晉王徹底認可了這個剛出生還不到三天的孩子了,甚至已經打算將自己所有的東西交給他了。絲毫都沒有考慮孩子太小,還有夭折的可能這件事情。
不過,哪怕晉王決定再匆忙不過,那也不是她能說的。她如今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照顧好小世子,給小世子一個健康活潑的身體。這樣小世子長大了,也會惦念著這點舔犢之情,照拂他的丈夫和孩子。
“羨之,小羨之。這是娘為你選的名字,是不是很好聽?”晉王小聲對小羨之說著話,“你大名叫齊羨之,那你小名就叫之之了。之之,很可愛吧!這個是爹給你起的。”
然而小羨之睡得呼嚕嚕,根本就聽不到傻爹的喃喃自語。
“睡吧!爹不打擾你了。”晉王幫小羨之掖了掖被角,然後就輕手輕腳的回房間了。
晉王離開後,奶娘才長舒了一口氣。
王爺今晚雖然很是平易近人,但到底身居高位多年,氣勢沒得說。他不離開,奶娘覺得自己就算抬一抬胳膊,都是對晉王的冒犯。
第二天,晉王起了個大早。他翻出自己的朝服,穿戴整齊之後,出發去皇宮了。他今天要在下朝之後帶回封小羨之為晉王世子的聖旨。
早朝上,皇帝一心二用,一聽停朝臣們對最近大小事務的扯皮,一邊觀察不時傻笑的晉王。
在早朝快要結束的時候,晉王終於出列了。
“晉王,你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啟奏?”皇帝問他。
“臣是為家事。”晉王恭敬。
“哦?晉王府的家事?這恐怕不適合拿到朝堂上來說吧!”皇帝神情微凝,試探他。
“這……這也是臣這輩子的第一次,嚴格來說,也不算家事。”
除了皇帝,眾位朝臣都被晉王反複的言辭弄糊塗了。
什麼第一次?是家事又不是家事,晉王到底想說什麼啊!
“臣三天前得了一個兒子,所以臣思來想去,想在今天洗三宴上為兒子請封世子。”
請封世子。
這話可算是戳了朝臣們的馬蜂窩了,眾人紛紛怒視晉王,口誅筆伐晉王荒唐至極。尤其是以柳太傅為首,柳太傅就是柳貴妃的父親。當初柳貴妃追著晉王滿京城跑的時候,柳太傅也是樂見其成的。不然柳貴妃未出閣前,京中也傳不出柳貴妃癡戀晉王的流言來。要知道,未出閣的女兒家一旦同男子扯上關係,這可就真的掰扯不清楚了。想要平息流言,就唯有嫁給男子一條路可走了。
可想而知,柳太傅當初可是將晉王當做自己的乘龍快婿的。但晉王不按常理出牌,他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怕再流言傳的最凶的時候態度也沒有一點軟化的跡象。最終,柳貴妃隻能在大選之時進宮成為皇帝的女人了。
當然,柳貴妃進宮對於柳貴妃自己來說,她是帶著讓晉王後悔的心態去的。但對於柳太傅來說,這已經是對於他們同晉王這場糾葛,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自此,曾經也算是相處甚歡的兩人徹底決裂了。之後,隻要是晉王提出來的事情,柳太傅總能想出一萬種理由來反駁。
尤其是今天請封一個出生三日的小兒為世子,柳太傅更覺得晉王荒唐了。
哼!放著他女兒那樣明豔大氣的梁都貴女不要,卻偏偏要娶一個花樓出身的花娘。瞧瞧瞧瞧,這才多久,晉王就被那花娘勾的心神大失,竟做出請封一個還未滿月的孩子為世子這種荒唐的事情了。
“王爺您實在是糊塗。但凡是有規矩的人家,甚至不會給未滿周歲的小兒賜名。就怕孩子福氣太過,壓不住命數,過早的夭折了。可您倒好,竟然要請封一個出生三天的孩子為晉王世子。您也不怕……”
“老匹夫!”晉王肺都要氣炸了,平日裡他不想同他斤斤計較,他難道以為他堂堂大梁晉王怕了他柳家不成?今天他高高興興的請封自己兒子為世子,礙著他什麼了?他竟然敢詛咒他兒子早夭!不要命了不成?
要不是龍椅上皇帝看著,晉王都要上手打柳太傅了。
“你你你,你罵我什麼?”柳太傅氣的胡子都抖了起來。
“老匹夫。”晉王又罵了一句,“本王請封自己兒子為世子與你何乾?要你鹹吃蘿卜淡操心的擔心本王兒子的安危。還胡言亂語詛咒本王兒子,你信不信你再多說一句,本王就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踹死你。”
柳太傅:“……”
德高望重的老太傅何曾被人指著鼻子這樣罵過,差點都要氣的暈過去了。
“太傅太傅,太傅大人。”旁邊的官員眼疾手快的就幫忙掐柳太傅的人中。
等柳太傅緩過來後,他又反駁晉王:“王爺您是超一品親王,牽一發而動全身,您的世子將來也要繼承您的一切。請立世子何等重要,您立一個剛出生三天的小兒。若是有了什麼變動,難不成陛下要在短時間內再立一回不成?”
“怎麼?你的意思是本王養不活本王的兒子。”晉王才不管什麼大義,他隻抓住柳太傅話語中透露的意思不放。
“王爺,您不要胡攪蠻纏。”柳太傅氣的甩袖。
“本王看你才是得寸進尺管的太寬。”晉王對他怒目而視。
“好了好了,吵什麼吵?”一直隱身的皇帝終於發話了,他低低的嗬斥了兩人一句。
他對柳太傅道:“太傅的顧慮有道理。可晉王年紀已經這麼大了,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寶貝兒子。再怎麼珍之重之也不為過,請立世子就請立世子吧!也算是全了晉王多年對大梁做出的貢獻之情。”
“至於晉王。”皇帝瞪他一眼,“知道你不喜歡柳太傅說的話,可你也不能像市井潑皮一樣,就這麼在朝堂上同柳太傅吵起來。知道的你們兩個是王爺和大臣,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市井街頭打架的破皮無賴呢!”
晉王:“……”
柳太傅:“……”
皇帝一錘定音:“好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散朝之後晉王來禦書房找朕,朕給你立你兒子為世子的聖旨。”
看著皇帝不容反駁的樣子,柳太傅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唉唉的歎了一口氣。
算了,陛下都同意了,還有他什麼事情啊!
散朝之後,晉王得意的看了以柳太傅為首的大臣一圈,最後龍行虎步的跟著皇帝去了禦書房。
禦書房,皇帝取出一張空白的聖旨,示意晉王磨墨。
湛了湛墨汁後,皇帝在聖旨上書寫了起來:“想好了,不反悔?”他一心二用,反問晉王。
晉王眉目柔和,想到香香軟軟的兒子,整個人幸福的都要升天了,哪裡還會生出反悔之情呢!
“不反悔。”
將寫好的聖旨遞給晉王,皇帝又道:“那好,朕今天就多給你個恩典。出席小世子的洗三宴,也好為你為晉王妃撐個腰。”
晉王驚訝,但過後就是驚喜,他喜滋滋的謝恩:“多謝皇兄。”
“嗯!”皇帝淡淡應了一聲,便進去換衣服了。
那些朝臣對晉王立世子這件事情反應這麼大,歸根結底還是沒有放棄晉王這個香餑餑罷了。總有一些自以為是的聰明人還惦記著讓明珠讓位呢!所以今天若是有皇帝出麵為明珠做臉麵,那些上躥下跳之人也能消停一會兒了。我們明珠有晉王世子,還有皇帝的信重,晉王妃之位穩的很,任你有再多想法,也最好聰明的全部都收回去。
晉王府,今天是晉王世子的洗三宴,舉辦的盛大又隆重。
喜婆帶著小世子說著討喜的話,來參加的諸位命婦卻笑都笑不出來。
“剛剛宣旨的公公說的是真的嗎?陛下真的立了晉王妃的孩子為晉王世子?”
“聖旨都到了,這還能有假。”
“可陛下這也太,也太,也太不知所謂了吧!那樣的女子生的孩子,誰知道血脈有多肮臟呢!怎麼就立為世子了呢?”
“行了行了你少說一點,聖旨都下了,你就算再看不起對方。人家現在都是超一品王妃,還有一個板上釘釘的晉王世子在手中。比你我都要貴重了。”
“唉!荒唐,荒唐至極啊!”
諸位命婦在這裡竊竊私語,明珠待在喜婆身後的屏風裡麵百無聊賴。
“他們在說什麼呢?”明珠問身邊伺候的丫鬟。
“他們都在羨慕王妃呢!”丫鬟身懷內力,耳聰目明,自然將下麵那些人的躁動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話都說的不中聽,但中心思想還不就是對他們王妃的羨慕嫉妒恨嗎?
明珠心中滿意,若不是她現在身體還太過虛弱,吹不了風,她都想出去親自聽聽她們都在說什麼了。
諸位命婦雖然知道今天不可能見到晉王妃,但還是抱有一絲希望,想要見見那個迷的晉王神魂顛倒的花娘。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天姿國色,才讓速來聰明睿智的晉王也做了昏聵之人。
但……直到洗三宴散場,晉王妃還是沒有出來。
眾人悵然若失。
命婦這邊糾結於這種事情,但男客那邊可就不一樣了。
無它,因為皇帝也來了。晉王世子的洗三宴上,皇帝親自壓陣,同安逸王一起坐在了上首。
皇帝捧場,眾人都噤若寒蟬。
“皇叔不在自己屋裡安心禮佛,竟然也來參加小世子的洗三宴。”
“陛下說笑了,陛下作為日理萬機的一國之君都有時間參加。臣不過一閒散王爺,又怎麼能仗著自己的輩分置之不理呢?”
“嗬!”皇帝笑容意味不明,“皇叔已經在晉王府住了七個月了吧!什麼時候搬走啊!”
“不急,不急。”安逸王仿佛沒有聽懂皇帝的暗示,整個人很淡定,不動如山,“晉王府客院同本王命理相合,在這裡這短短七個月的時間,就幫助本王悟透了很多曾經怎麼也想不明白的問題。所以本王現在還不能走。”
“皇叔,您到底是舍不得晉王府的客院,還是舍不得晉王府的某個人呢?”
安逸王也定定的看著皇帝:“那麼陛下,您呢?您今天來到底是因為晉王,還是因為晉王府的某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