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葳蕤,鮮花著錦。一路行來,那些本來還竊竊私語的聲音瞬間消失。明珠杏眼輕抬,同這些閨秀對上視線。
在明珠清泠泠的視線下,這些閨閣小姐先受不住,自己轉移開了腦袋,不敢同明珠繼續對視。
良久,還是丞相小姐開口打破了這莫名的沉寂。
“薑姐姐長的可真漂亮啊!”她笑容得體,看向明珠的視線是毫不掩飾的驚豔和欣賞,“以往十幾年來我竟然都是白活了。同薑姐姐同處一地這麼久,竟然都沒有見過薑姐姐,還自以為是以為自己也算是見識多了如花美眷。這世上美人到了薑姐姐麵前竟是都要黯然失色了。”
明珠被她說的開心,她就喜歡這些嘴甜的小姑娘。
“你也不差啊!”明珠抿唇輕笑,上前捉住了丞相小姐的手腕,“我第一次出來參加宴會什麼也不懂,張小姐不同我介紹一番園中的景色嗎?”
丞相小姐姓張,閨名叫做張婉卿。
“自然是可以的,能為薑姐姐做向導,那是我的榮幸。”明珠和張婉卿相攜往景色繁盛之處走去,兩人身後跟著其他貴女,那些人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該乾什麼,隻知道跟在兩人身後。
說是賞花宴便是賞花宴。
相府拿出來的這個園子珍品如毛,什麼姚黃魏紫的,隨處可見。還有假山流水,真真是一步一景,精巧彆致。
“薑姐姐覺得我們家這園子怎麼樣?”張婉卿含笑看著明珠。
“不錯。”明珠歪頭看著身前盛開的牡丹,見之心喜,忍不住摘了一朵彆在了頭上。
粉嫩繁盛的傾國牡丹,再配上明珠灼灼嬌嫩的容顏,瞬間又看傻了一眾貴女。
以往都覺得簪花俗氣,可現如今見了明珠的隨手施為,這些閨秀心頭儘皆不約而同的冒出一個想法:或許,俗氣的不是鮮花,而是簪花的美人。隻有真正的美人,才能匹配灼灼怒放的鮮花。
“好看嗎?”明珠纖手壓了壓鬢角,眼波流轉,狀似隨意的問道。
“好看。”張婉卿看直了眼睛。
良久,她才皺眉轉移開了視線。
深吸一口氣後,她麵色已經恢複正常。她繼續挽著明珠手臂同明珠走在這滿園姹紫嫣紅中:“薑姐姐,邊關好玩嗎?”張婉卿麵上是毫不掩飾的好奇,雙眸清澈,就仿佛真的隻是好奇邊關的風俗,沒有其它潛在意思似的。
“邊關啊!”明珠笑容淡了下來,隨手摘下鬢邊牡丹,手掌輕握,尚染清露的牡丹就這麼被明珠揉碎了。
“黃沙漫天,街道狹窄。便是出行,也隻能乘坐狹小的馬車行走在坑坑窪窪的地麵上。還有……”明珠麵上厭惡之情一閃而過,“邊關總是有一種難聞的味道。腥臭又刺鼻,若是不點上冷淡的檀香,便是睡覺也不會安穩的。”
而這一切,都是拜太子所賜。
“啊!”張婉卿驚訝的捂嘴,“邊關,邊關原來這麼可怕嗎?”
“是啊!”明珠慢吞吞的拍了拍小手,將自己手上的破碎花瓣弄了下去。
“呀!”張婉卿懊惱的皺眉,“薑姐姐,看我,隻顧著聽你說話了,都沒注意。”說著,她拿出帕子幫明珠擦拭,擦了半天還是擦不乾淨,“薑姐姐,讓丫鬟伺候你淨手吧!”
明珠垂眸看了她一眼,無可無不可的額首。
訓練有素的侍女帶著明珠下去後,張婉卿麵上笑容一收。
“張姐姐。”一個平日同張婉卿玩的好的貴女上前小聲對她道,“聽她說的那麼可怕,可見她這一年在邊關定然是吃了大苦頭了。不然也不至於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再跑回來啊!”
張婉卿唇角輕勾,片刻又壓了下去。
“彆亂說,我們之後或許還要常來往的。若是被薑姐姐聽到了,她定是要不高興了。”
“好吧!”那貴女撇嘴,“她是高貴的威遠候嫡女,我們得罪不起。”
明珠在丫鬟的伺候下很快就回來了,明珠剛一走過來,張婉卿就熱情的迎了上去。
“薑姐姐,就這麼遊園好像太單調了,不如我們來做遊戲吧!”她笑著對明珠提議。
明珠身體一僵,麵色冷了下來:“做遊戲,你想做什麼遊戲?”
“嗯……”張婉卿做思索狀,“擊鼓傳花,或者,曲水流觴。”
她眉眼溫柔的看著明珠:“薑姐姐,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不如何。
但還不等明珠反對,那身後跟著的一群貴女倒是先此起彼伏的附和了起來。
“好啊!好啊!這個有意思。”
“乾巴巴的遊園早就走的我腿疼了。”
這是明珠第一次參加京中閨閣貴女群聚的宴會,同她在邊關小打小鬨去的那幾個完全是天壤之彆。
這些閨中小姐行動力驚人,剛一說要做遊戲便立刻將東西都準備好了。
當那鼓聲停止時,那被傳遞的鮮花不負眾望的停在了明珠手邊。
明珠臉色難看的捏著花枝,恨不得將上一個給自己傳花的貴女頭都給打掉了。
“薑姐姐。”眼見氣氛僵住了,張婉卿上前疑惑的看著明珠:“可是有什麼問題?”
問題,問題大了去了。
明珠捏著花枝同這些貴女對視。果不其然,她又從這些人麵上看到了那種熟悉的高高在上。
那是對她的不學無術的蔑視,等待她做不出詩文和楹聯,乾巴巴的站在原地鬨笑話。
尤其還有上一個給她傳花的貴女,她的神情最明顯。
明珠算是反應過來了,就說鼓聲停止之前她的動作怎麼會那麼慢,原來是在這裡等她呢?
實在是無趣。
明珠冷著臉扔掉了花枝,抬腳踩了上去。
眾貴女都不可置信的看著明珠:“你,你怎麼這樣?你怎麼能扔掉它呢?還,還踩上去。”開口的就是給明珠傳花的那個貴女。
“我為什麼不能踩?”明珠閒閒的撩了她一眼,“你們出的題目沒意思我不喜歡,不想同你們繼續這無聊的遊戲不行嗎?”
“你,你……”那貴女被明珠氣的臉紅,顫抖著手指指著明珠,“你強詞奪理,分明就是你不會,你故意要中斷遊戲。”
“對啊!我就是不會。”明珠懶得同這些嬌小姐在這個問題上掰扯,上前用力推了對方一把,差點將對方推了個倒仰。
“你乾嘛推我?”
“你擋著我路了。”明珠白了她一眼,也不管這些人後續的反應,扭身就往正院走去。
她要去找侯夫人。什麼京中閨秀聚會,一點意思都沒有。還不如她在府中聽戲調戲小戲子呢。
“她她她,她這是什麼意思?”那個被她推了一把的閨秀手指顫抖的指著明珠離去的方向,“果然是武夫的女兒,沒讀過書不說,還一點禮儀廉恥都不懂。”
“好了,少說兩句。”張婉卿眸色一暗,開口打斷了對方的口不擇言。
看來是母親父親多慮了,如此粗俗無禮的女子,又能同太子殿下扯上什麼關係呢?
太子殿下那麼英明神武,所喜好的女子絕不可能隻有一張傾世容顏。隻怕會同威遠候府聯手,是考慮到威遠候本身勢力的結果,同威遠候嫡女,關係恐怕不大。
正院,侯夫人正在同這些閨閣貴婦閒談,就在這時,明珠突然急步進來撲進了侯夫人懷中。
“怎麼了,怎麼突然又不高興了?”顧不上周圍異樣的視線,侯夫人抱住明珠聲音急切。
“娘,我們回去吧,這裡沒意思。”明珠抬頭,眉頭輕皺,小嘴不滿的撅了起來。
“好好好,不喜歡娘這就帶你回去。”侯夫人心頭愛憐之情大盛,忍不住揉了揉明珠的小臉蛋。
“玉顏,你這……”丞相夫人失語,反應過來後,開口就想挽留。
“我們明珠不舒服,我就先帶她回去了。”也不管這些人是什麼想法,侯夫人隨意交待一句,拉著明珠就離開了正院。
丞相夫人為首的一群人麵麵相覷。
“這個劉氏,也太寶貝她那個女兒了吧!”
“誰說不是呢!藏了十六年不說,看的也太緊了。她女兒就一句不喜歡,她就不顧禮數的丟下我們……”
“唉!幸虧以前求娶不成。這樣溺愛長大的女孩,哪裡是能做宗婦的料啊!”
見識了明珠的隨心所欲後,這一刻,這些京中貴婦同那些閨閣小姐思維同步了。
都覺得明珠這個樣子不像是能得到太子和國師歡心的樣子。
隻怕真的就是她們之前想太多了。
警報解除,這些貴婦也就不再在明珠身上浪費心神了,紛紛將目光放到了其他家女兒身上。
無它,老皇帝中風的消息已經差不多傳進前朝了。
雖然太子還沒有繼位,但這些人都明白,不過是遲早的事情罷了。太子沒繼位時不願意娶妻,但他一旦繼位,那首當其衝的就是封後的問題。而盯著太子後位之人何其多,這些京中素有賢名的閨秀,有一個算一個,全是競爭對手。
行在院子的小路上,侯夫人心疼的看著明珠:“怎麼了,可是她們給你氣受了?”
明珠搖頭:“也不是,就是不喜歡。”
明珠撅嘴抱怨:“雖然她們做的隱晦,但彆以為我不知道。她們就是故意的,故意選擇這種作詩做文章的遊戲想試探我看我笑話。”
“娘~”明珠抱著侯夫人的胳膊撒嬌,“閨中女子就一定要懂得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嗎?”
若是彆人問這個問題,侯夫人一定會回答對方是。
不懂詩詞歌賦如何紅袖添香,不懂琴棋書畫如何籠絡夫君。可……看著明珠嬌嫩的容顏,侯夫人就說不出這個話了。
對於明珠來說這些東西重要嗎?一點都不重要。
她的嬌嬌兒有這樣一張讓人愛到骨子裡的臉就夠了,她不信有哪一個男人見了明珠會不動心。什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那隻是那些俗人為自己增加砝碼的手段罷了。同她的明珠又有什麼關係。
所以……
“當然不是了。”候夫人聲音含笑,“那些都是外在,一點都不重要。人這一生隻要過的好活的快活就行,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我就知道娘最懂我。”明珠得意。
就在明珠和侯夫人走到門口,正要上馬車時。
那前頭突然冒出來許多打馬遊街的貴公子,甚至,那為首的領頭人不是彆人,正是本應該在東宮的魏鈺。
“見過夫人,還有……明珠。”兩方相撞,魏鈺身後一群人看明珠看直了眼睛,震撼的站在原地不知今夕何夕,話都說不出來一句。倒是魏鈺,回神最快。絲毫沒有身為太子的自覺,反而像是一個真正的晚輩似的,恭敬的對侯夫人施了半禮。
不喜歡太子是一回事,但太子這樣恭敬的對她,侯夫人也不習慣。
她眉頭緊鎖,不著痕跡的將明珠擋在身後,遮住了那些看向明珠的灼熱視線。
“殿下怎麼會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