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雖然不是很合時宜,可宮盈的腦袋裡還是出現了容瑜坐在地上撒潑打滾耍無賴的畫麵。
她及時停止腦補,詢問:“怎麼了?”
粗眉男愁眉不展,似乎十分苦惱,臉上的五官皺巴成了一團,看著就像個操碎了心的小老頭子:“我也不知道啊,他就是突然的……”
說著說著,這人黝黑黝黑的臉上突然冒出了些羞愧。
說起來也稀奇,宮盈居然能在他的臉蛋上發現了違和的紅色。能看出來,對於接下來的話,他感到非常地難以啟齒。
“神醫大人,要不,您隨我去見見他?”
宮盈沉默了會兒:“可我現在還有事情要做。”
粗眉男險些淚流滿麵:“神醫大人啊,咱說好了要給宮主好好治治腦子的,但是你看現在,你連醫館都不讓他過來,他腦子不光沒好,還越來越嚴重了,這次他鬨脾氣鬨得可嚴重了,一天天的,連飯都不吃,瘦得稀裡嘩啦的,彆提多可憐了。”
提到這茬,宮盈才猛地從記憶中翻找到了有關容瑜的那部分記憶。
她一臉的不讚成:“我記得當初前幾天是他自己說不要來了的。”
他會突然鬨脾氣,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
因為,前些日子粗眉男就來找過她一次,說他家宮主覺得,既然每天來都隻是吃藥,那不如乾脆每日派屬下前來取藥,他自個兒坐在家裡吃完就好。
宮盈當時一聽,心道,這孩子覺悟也太高了。
起初,她這些藥就是些應付差事的藥,吃下去雖然能勉強補補腦,但是收效甚微,沒法立竿見影。
她之所以讓容瑜坐在醫館吃藥,是為了增加點儀式感,看著正兒八經的,也不像是應付差事。
但其實不來也可以。
醫書被她翻啃了一遍,反正是沒看出什麼所以然來,宮盈便隻能寄希望於藥臼升級。藥臼升級是一個孤獨的過程,就算容瑜不到場也沒有任何的影響
所以,在容瑜提出不來醫館的時候,她想都沒有想就同意了。
並且在心裡,狠狠地誇了一把容瑜的乖巧懂事。
所以,這怎麼就突然鬨脾氣了?
鬨脾氣就算了,怎麼還可以甩鍋呢?
起初還理直氣壯的
粗眉男,瞬間慫了下去。他佝僂著背,可憐巴巴縮成一團:“這話也不說我說的,是……好吧,雖然宮主沒有這麼說,但是我能看出,他想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他覺得吧,雖然當初是他自己說不要來了,但是神醫大人您身為一個大夫,應該能理解他的言外之意,”
“言外之意?”
粗眉男斟酌著開口:“男人說不要就是要,你那時候就應該好好挽留一下他,告訴他說,他的病必須留在醫館裡,興許他就不會鬨脾氣了。”
“……”宮盈心情複雜,“這個想法也是你猜的?”
粗眉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壓低聲音,鬼鬼祟祟:“其實剛剛的這些都是宮主的原話。”
“我不相信他可以矯情到這個地步。”
“你怎麼可以說我們宮主矯情呢?”粗眉男粗眉倒豎,不怒自威。片刻後,眉毛塌下去,聲音萎靡不振,“不過我承認你的說法是有道理的。”
“其實他不過來的確沒有影響,隻要在家按時吃藥就可以。”
粗眉男傷心欲絕:“彆說吃藥了,宮主現在連飯都不肯吃呢。”
“……”看著對方臉上痛苦的表情,宮盈默默將“不然就餓他幾天看他吃不吃”給吞了回去,“好的,那你回頭去轉告他,若是可以的話,明日來醫館找我吧。”
粗眉男委屈巴巴:“大夫,你可以這麼無情,宮主現在就盼著我能來將你帶回去,你就幫幫我,行行好,跑一趟,哄哄他,我們租住的宅子就在隔壁街,走幾步路就到了,不會耽誤大夫時間的。”
宮盈有些猶豫。
她目前對於容瑜,以及他的憨憨手下倒是沒有多少怕意。這種情況下,讓她去說兩句話哄哄容瑜也不是不可以。
隻是,她自己心底裡會下意識抗拒這種行為。哄人不是難事,可是容瑜不一樣。
並非是因為討厭這個人,而是因為心中清楚,他這段時間會做出這樣的行為,純粹是因為他病了。
病中產生的對她的依賴,都不是正常的依賴。所以,宮盈這時很想儘可能同他保持距離。
所以,她的第一反應便是拒絕。
但是粗眉男剛一見她搖頭,便發出了震天的哀嚎聲,他表情悲傷,險些當場
落淚:“大夫,你醫者仁心,醫者父母心,行行好吧……”
麵對麵前這個脆弱無比的彪形大漢,宮盈表情堅決地將頭搖完:“哄他是你們的義務,不是我的義務,我能答應的就隻有努力為他尋找合適的藥,但若他要是不願意配合,那我也沒有辦法。”
他用“你怎麼這麼狠心”的表情看著她。
宮盈又道:“還有,你們也清楚,他現在因為腦袋不清醒將我當成了依賴的對象,身為他的手下,若真的為他好,就應該堅決阻止他再見到我,這樣沒準可以緩解病情,所以說,保持現在的狀態很好。”
粗眉男張了張口,欲語淚先流。
不過,他臉上的表情稍稍鬆動了些。
思考良久後,他攥緊拳頭,咬了咬牙:“大夫言之有理,我這就回去將宮主再餓上幾日。”
這人舉一反三的能力讓宮盈十分心上。
粗眉男憂傷滿麵地來,莊嚴鄭重地離開。
好不容易將這尊大佛送走,宮盈終於有空回去去她的小門派裡麵觀望觀望情況了。
這幾日,白天她就在醫館裡麵忙活,到了醫館的工作結束,才有空去門派裡麵看上一眼。
回到門派裡麵的時候,宮盈看到了讓她感到欣慰的一幕。
她收的這幾個徒弟,正在勤勤懇懇練武。
身為大師姐,阿月在裡麵的存在感強得可怕。為了方便練武,她穿了身灰色的男童衣裳,烏黑細絨的長發綰成一個小團子紮在發頂,小臉嫩嘟嘟的,因為頭發全都梳了起來,額前臉蛋邊都沒有碎發,因此便襯得臉蛋圓圓,那雙眼睛烏溜溜的又大又亮,瞅著精神極了。
此刻,她正板著臉在練武場上踱步。
可能因為和小夥伴們待在一起,當大師姐的不好意思偷懶,她腦袋上的數字這會兒變成了75。
距離100點滿級,還差那麼一丟丟。
不過,平時看的時候宮盈看不出來,隻有在阿月當真同人打架的時候,才能意識到,原來這女孩是真的天賦驚人。
這不僅表現在她對秘籍的悟性上,也表現在她同秘籍的契合度上。
同樣一個動作,她總是能夠輕鬆一練就能比兄長淩燁打得漂亮。
好在淩燁並不會覺得比自家妹妹進步慢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相反,在練武的時候,他還會戰戰兢兢站到阿月麵前,聽她指導……
哦,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雖說淩燁的天賦差了些,但也沒有差到需要向妹妹請教問題的地步吧!
宮盈走到近處,定睛一看才發現,哦,原來站在阿月麵前,戰戰兢兢聽她指導的並不是她的兄長,而是她新收的小徒弟牛柏生。
牛柏生年紀還小,不過剛剛十三歲,生得敦實且憨厚,因為是新收徒弟裡麵天賦值最低的那個,所以練得也最不好。
阿月背著手,故意放粗聲音,嚴肅同他道:“你的爪爪不應該這樣,應該這樣。”
說著,她向牛師弟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爪爪。
牛柏生不僅不懷疑她,反而還相當崇拜她,見師姐這麼做了,就慌裡慌張學著她的動作,擺出了一樣的姿勢。
宮盈:“……”
師姐師弟互相幫助,一個耐心教學,一個虛心求學,畫麵和諧,其樂融融,這本來應當是一件值得她開心的事情。
但是——
這倆娃踏馬練的不是一本秘籍啊!
阿月照自己《形意無形爪》上的招式,認認真真教牛柏生,牛柏生二話不說拋棄了自己練習的《無名烈火掌》,認認真真跟著師姐開始打一個四不像的東西。
“還是不對。”小團子一本正經搖了搖頭,“這裡要這樣。”
牛柏生就跟在她身後這樣那樣。
隔了一會兒,另外幾個小的也看了過來,見這邊正熱鬨,便興衝衝湊上來。
“師姐師姐,也教教我吧。”
有了這麼多師弟師妹,阿月臉上都多了層慈愛的聖光。
她緊緊繃著臉,搖頭晃腦帶著一群師弟師妹開始練武。
宮盈生怕她把她的這麼多徒弟全帶溝裡去了,連忙上前製止。
“師父。”阿月看到她,黑眸一亮,驕傲地挺了挺小胸脯,“我剛剛正在教師弟師妹們練武,他們都說我教得可好了,這些簡單的招式他們居然一個都不會。”
都不是一個秘籍,可不是就不會嘛。
宮盈默默在心裡抹了一把淚,將阿月拉到旁邊,蹲下身,耐心同她解釋。
解釋說,他們學的不是一個秘籍,不能亂練。
小姑娘年紀小,估摸著是一個字沒聽懂,隻聽明
白了一個點,那就是師父並不希望她繼續教師弟師妹練武。
她小嘴巴癟了癟,眼珠子開始充水:“是阿月做得不好嗎?”
宮盈張了張口:“……”
她晃了晃宮盈的手臂:“可不可以讓師弟師妹跟著學阿月的武功,阿月可以教他們。”
雖然說有些不合適,但宮盈算是發現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小姑娘平時自己練的時候,最愛做的就是偷懶。不是蹲到樹前像小雞崽崽一樣打瞌睡,就是躲到屋子裡偷吃東西把自己吃成一個小花貓。
空有一身天賦,卻誌不在練武。
她的分值反倒是在教師弟的時候上漲了些,似乎是“師姐”這層身份賜予了她無與倫比的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