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活著的她,他似乎是被雷劈了一般,整個人都傻住了,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像極了一樁泥塑。
上次見,還是她易容成天瀾魘師的時候,宮盈記憶稍微也些模糊,卻也記得自己最後做的一件事是,當著眾門派以及尹息等人的麵,告訴大家,“宮盈”已經死了。
而尹息的反應,似乎正好同那時接軌。晏堡主像是並沒有將她還活著的消息告訴他。
他們之間果然是塑料情誼。
往細處一想,便覺得會有些不對勁。晏堡主被她撬了密室的門,還被她擄走了宮烈,按理說,在派尹息出來埋伏衛襄的時候,是應該提醒他小心“宮盈”的,為什麼他沒有?
是不屑,是擔憂他反水,還是另有原因?
電光火石之間,宮盈的腦袋裡便竄出了數個疑問。
但很快,便有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你不要怪盈姐姐,她不是故意弄傷我的。”
宮憐兒閃著淚花,身子弱柳扶風般晃了晃,說話的時候聲音又細又輕,夾雜著淺淺的哭腔,又堅強又可憐。
宮盈瞥她一眼,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誰弄傷你了,你有證據嗎?”
對方雙眸稍稍睜大,臉上冒出訝異與惶恐:“明明,明明是你方才自己說的,是你用弓箭射了我……”
她上前捏緊尹息的衣擺,弱不禁風地顫了顫身子,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姐姐失蹤之後,憐兒這麼久都沒有找到你,你合該氣我怨我,我不怪你。”
拐彎箭果然沒啥用處,她插著根箭還能叨叨這麼多話,實屬牛逼。
宮盈眨了眨眼睛:“小可愛,你在開什麼玩笑,你被射中的時候自己在哪還記得嗎?在牆的那一邊喂,我在哪?我在牆的這一邊好不好。”
“這——”說著,她比劃了一下牆的高度,“——麼高的牆,我怎麼射到你的,你以為這箭自己能拐彎嗎?還是說,你覺得我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飛到牆頭用箭射你了?”
似乎是沒有想到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剛剛還承認的話,到這時候便突然打死也不肯認了。
關鍵是,宮憐兒被問住了,一句也答不上來,身子僵在原地。
她傻了半天,張口:“可是,你剛剛還說,是你射傷了我。”
“我的話是金科玉律嗎,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相信我?那我說你還欠我三十萬兩黃金沒還,擇日不如撞日,你要不要乾脆現在還給我?”
打架不擅長,吵架她還是會一點的。
宮憐兒似乎被說得有些崩潰,她麵色煞白,本就失血的臉色更顯難看。
她的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放棄同宮盈正麵衝突這件事,將臉埋到了尹息的肩頭,小聲哭出了聲:“阿姐怎麼突然變成了這樣,她怎麼會這樣,我都說我不怪她了,嗚嗚……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就好,她何必呢……”
純潔受傷的小白花永遠都是這麼招人憐惜。
就連尹息的臉色都有了一瞬間的動容,他下意識偏頭,看向嬌弱哭泣的少女。
哭泣的時候,她是那麼的楚楚可憐,就像是在狂風吹打下的柔嫩花瓣,像是下一刻就會變得支離破碎。
若說之前還對宮憐兒的身份存在那麼一些猶疑的話,那麼在她茶裡茶氣哭泣的時候,宮盈覺得自己算是基本上已經能確定她不是什麼好人了。
她笑了笑:“你搞錯了。”
啜泣中的宮憐兒抬起朦朧的淚眼,望向宮盈:“?”
“你說我不是故意弄傷你的?我需要告訴你,你錯了。”宮盈笑眯眯,“我是故意的哦。”
前一刻還說自己沒傷人,後一刻又反悔說這麼做的就是自己。
在場眾人都在短短的時間內感受到了她比翻書還快的翻臉速度。
“還有,你憑什麼說我變了?”她向前邁了一步,視線從宮憐兒的身上移到尹息的身上,“我為什麼會變,你們難道還能不知道原因嗎?”
她本不想同這倆人糾纏這麼多。
天魔宗弟子眾多,久留不是上策。趁早離開,等他們落單了再單殺才是最佳選擇,可看到宮憐兒不停哭泣,宮盈便覺得莫名心情煩躁。
心底裡似乎多了些東西。
那東西像火,又像冰。灼得她胸口滾燙,還刺得她渾身徹骨涼。
宮盈摸不清這股情緒的來源,隻能簡單粗暴地歸根到原主身上。一定是這兩個人觸動了這具身體的傷心事,讓她不高興了,所以她才會在這一刻覺察出來自內心深處的,仿佛無窮無儘的難過。
他們還能笑能哭。
以為“宮盈”仍舊活著,自己便能逃良心譴責。
可沒有人知道,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早就已經死了。沒人知道她怎麼死的。更沒人知道,那時候的她害不害怕,委不委屈,有沒有哭。
沒人祭奠她,沒有人想念她。
一同歸根到原主身上的,還有突然滾落的淚水。
眼前的世界,眼前的尹息,眼前的宮憐兒都變得模糊,像是隔了一層被暴雨打濕的玻璃窗戶。
與此同時,幾個模糊不清的畫麵從腦內閃過。
輪廓稚嫩,表情卻有些老成的少年,那是幼年版的尹息。說話細聲細氣,乖巧中透著些怯懦的少女,那是幼年版的宮憐兒。
還有聲音稚氣的女孩。那是她自己。
畫麵太過破碎,還未等宮盈看清,那些東西便匆匆消失,再也摸不清。
宮盈狠狠擦了把臉,用帶著哭腔的,壓抑到極點的聲音開口:“怪我?你們這種賤到骨子根的人,憑什麼怪我?”
淚水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器,沒有之一。
她本就生得好看,哭的時候更是有了種驚心動魄的美,鬢角黑發沾了些淚水,貼著瘦削的側臉,紅紅的眼眶裡是晶瑩剔透的淚珠,眼角臉上儘是淚水。
儘管隔著距離,儘管她口中蹦出來的是不太和善的字眼,可在場的人也還是感受到了從她身上傳達出來的濃重的悲傷。
在這樣的對比下,純潔小白花宮憐兒立刻被襯成了一朵塑料花,還是經年賣不出,堆在角落生灰的那種。
尹息有些失魂落魄。
他想向前,卻不敢碰她。
隔了好半晌後,才輕輕吐出一句話:“我把她交給你,任由你發落。”
“所以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尹息:是的,我就是絕世人渣。
宮憐兒:是的,我就是最慘工具人。感謝在2020-09-21 06:54:52~2020-09-27 04:00: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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