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稚猜測她舅舅又要叫她去乾代駕:“沒事,怎麼啦。”
念稚的舅舅是個職業代駕,每天就趁晚上這段時間能多掙點。平時舅媽管的嚴,舅舅也不敢翹班。所以打個麻將,喝個小酒都會讓念稚頂替他一會兒,生怕被舅媽發現接單時間不對。
“我最近打麻將手氣不錯,今晚你替我一會兒,彆被你舅媽發現了。”
念稚一口拒絕:“不行,舅媽說不許你再打牌。”
“念念,就最後一次,舅舅今天手氣真的不錯,這次打完就不打了。”
“你就替舅舅兩個小時,到十點,舅舅保證回去。”
念稚心軟,舅舅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那說好,到十點,還有不許賭超過兩百塊。”
“好好好!”
收拾完家裡後,念稚準備去他舅舅那裡開車,晚上替他舅舅去接客戶。
光線有些陰暗的房間裡,像是許久沒曬過陽光。
角落的沙發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襯衫的男人。
半個身子側倚在沙發上,一隻手搭在膝蓋上,另一隻半垂。
有青靄色的煙,從他的指尖縈升。
“人還在?”聲音聽著很年輕,但帶著一絲不符合年紀的低沉感。
站在對麵的是助手羅素,“還在,就他一個人,點名要找你。”
沙發上的人換了個姿勢,依舊很隨意,剪裁合身的襯衫因為動作,掀開了稍大的幅度。
有一截白長瘦勁的手腕也從袖口露出,牽動著手指輕敲一抹猩紅的煙點,一亮一亮。
羅素以為他不想見:“我立刻讓人弄走。”
費宸半闔的雙眼逐漸睜大,西裝褲下包裹著的長腿微屈,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不用,去見。”
來人叫費趔,是費宸的弟弟,兩人同父異母。
兄弟倆一向不怎麼對付。
費氏集團產業分成兩塊,一塊是娛樂產業,另一塊是科創產業。
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產業,卻是老爺子親手劃分出來的,費宸管著n市名下所有的娛樂產業,酒店會所,而費趔負責家裡的公司。
三年下來,兩人的天賦和能力也就顯現出來了。
費宸越掙越多,費趔越來越賠!
家裡那個費夫人,就把主意打到會所上,想要自己兒子跟費宸對換一下。
所以,費趔就是為這事來的。
不過他一直不是費宸的對手,要不然……也不會才三年,兄弟的差距就這麼大。
費趔來了也沒閒著,喧喧鬨鬨的包間裡,摟著好幾個小姑娘,這會兒正喝的高興。
他平時就喜歡花天酒地,來了會所,更是到了自己家的地盤,敞開了懷玩。
包間裡鶯鶯燕燕,歡聲笑語。
一直到費宸進來,包間裡氣氛急轉直下,陡然安靜下來。
喝的一臉漲紅的費趔抬起頭,就見費宸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插著口袋,迎著燈光晃眼地走進來。
包間裡的男男女女,用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退了個乾淨,帶走了一屋子的脂粉氣。
費趔喝了有點高,抬頭看著自己這深藏不露,久未謀麵的哥。
不得不說,即使在這昏暗的包間裡,也能一眼看出他跟自己的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像費宸這種氣定閒神,遊刃有餘的氣度,費趔大概永遠學不來。
費宸朝沙發這邊走,費趔下意識地讓了身旁的位置。
沒想到費宸卻腳一抬,跨了過去,坐在不遠處。
費趔的臉色有點掛不住,從小到大,好像一直都是這樣。
在費宸麵前他經常有種自己什麼都不是的感覺。明明永遠都比不過他,卻被人一次又一次地拿來比較。
費趔剛被身旁的俏麗姑娘灌了幾杯酒,說話的調度有些高:“爸讓你回去,有事情商量。”
雖然聲音大,但底氣並不是很足,他母親林曼瓏早已經嫁給了費正銘,但是費趔心裡頭根深蒂固的私生子觀念,總是在看到費宸時,不可抑製的冒出來。
見費宸不把他放在眼裡的,費趔生氣之下,酒勁兒更盛。
搖搖晃晃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帶著趾高氣昂的語氣:“爸說,以後會所歸我。”
費宸聽聞,點了根煙,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誰讓你來的?”
問起這個,費趔似乎被戳中心事,想起來之前林曼瓏的叮囑,連忙道:“我……我自己來的。”
費宸笑著搖頭,口中卻冷冷評價:“你自己不敢來。”
雖然嘴上不承認,但費趔心裡是有點怕他哥,即使心裡也覺得他哥厲害,但費趔仍然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嘴硬。
“有什麼不敢,那時候爸爸要是把會所給我,我也一樣能做好。”
費趔確實沒什麼做生意的天賦,接了公司後,更是苦不堪言。他喜歡玩,討厭生意場上那一套。
反而眼看著費宸這幾年,經營著n市幾家最大的會所和酒店,日子看起來過的逍遙又快活。
費趔不羨慕是假的。
費宸不想多談,漫不經心的語調,說出來的話卻不是沒重量:“回去告訴林曼瓏,不要搬弄是非。”
說完抬手,示意羅素:“叫個車,把他送回去。”
費趔還不願意走,站起來攔住費宸的路,緊緊攥著拳頭。
生氣道,“你心裡是不是看不起我!”
費宸一隻手推開他,冷聲:“你喝多了。”
費趔知道自己喝多了,所以才覺得費宸這副裝腔作勢,掌控一切的樣子格外刺眼。
他一邊搖晃著靠近,一把扯住費宸的襯衫領。
兄弟倆積怨已久,仗著酒勁兒,費趔更是滿心滿眼的不爽:“你就是看不起我,你從心底裡就覺得我不如你。”
費宸低頭,輕笑了一聲。
“你想多了。”說完,他正了正衣領,並沒有再多看一眼,“我從沒把你放在眼裡。”
費趔全身的熱血都被這句話調動起來,虧他爭強好勝,事事都跟費宸攀比,哪知人家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心高氣傲的費家少爺什麼時候被人這樣看輕過。
自卑懦弱從心底裡深處迸發出來,像淬滿了毒液的箭頭,射向眼前的人。
“你不把我放在眼裡又能怎麼樣?你以為自己多厲害,野鬼一樣,一個人住在這會所裡,你有家嗎?你有親人嗎?你有朋友嗎?你什麼都沒有,你再厲害又能怎麼樣!”
“你憑什麼看不起我!”
費趔用儘全身的力氣吼完這些,震得頭皮發麻。
屋子裡氣氛安靜到了極點。
屋外的手下全都繃緊了神經,守在門口的羅素滿眼驚懼地看著費趔,一時間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同情……
費宸背對著裡麵的人,緩緩轉身,地上的影子也因為動作,被拉的格外扭曲。
他表情慢慢變沉,再看向費趔時,眼中浮現出複雜的情緒。
並不算是忍耐,也不是生氣,隻有冰冷。
沒有任何感情和溫度的冰冷。
那一瞬間,羅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中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這些話,從來不敢有人在他們老板的麵前說出口。
“說完了?”
費趔猛地打了個激靈,酒勁醒了大半。
之後,如潮水般湧來是後怕。
看不見的暗流在波湧,費宸半張臉隱藏在黑暗中,眉眼低垂,漸漸露出了一個不大有感情的笑意。
他輕輕地抬了抬手,守在門外的人全都進來。
寬敞的包間,一下變得逼仄起來。
費趔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甚至產生出一種自己可能要被就地殺人分屍的錯覺。一觸即發的氣氛裡,他的瞳孔緊了緊,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後悔藥,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灌一瓶。
不,灌十瓶,灌到重新投胎!
費趔也不狂了,眼神緊緊地盯著眼前的人。
費宸抬起的手還沒有落下來,半掩著的包間門卻突然打開。
外門的女該探進半個身子,聲音清亮又柔和。
“是你們找的代駕?”
屋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走廊上的白熾燈光跟聲音一起,見縫插針地鑽進來,鋪灑在男人的腳邊。
劃出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一直沉寂,如同一潭死水的費宸,在聽到聲音後卻觸火一般,眸子裡的光,轉瞬即逝。
他壓製著四肢,強忍住轉身的衝動。